第8章 面包和牛奶

嘴上既然应下了，光说不做不是辛希阳的性格。他一回宿舍就给宋句打了电话，几句把纪茵茵安排好了，没给宋句拒绝的时间，他就抢先挂了电话。

        电话打完，他踮着脚靠近伍叶，猛地把胳膊搭上对方的肩，凑在伍叶耳边跟他邀功：“好了，明天喊你那小丫头去找宋句吧。”

        伍叶正在洗脸，涂了一脸的泡沫，身后突然有人靠近，他吓了一跳。眯着眼看清是辛希阳，惊吓的表情换了张笑脸，问：“去哪儿？”

        “就，”辛希阳其实没想好，但属于他们的地方，想来想去就只有相声社的社团教室了。尽管心中不太情愿，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去我们那吧。”

        伍叶点点头，替尚不知情的纪茵茵道了声谢。

        “跟我道什么谢。”辛希阳指了指伍叶，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出了一脸的心照不宣。

        伍叶笑他：“你那什么表情。”

        另一头，仍在社团教室整理视频资料的宋句握着手机，一脸的莫名其妙。

        就刚才，他明明看见辛希阳那不愉快的表情，明显是已经将纪茵茵加入黑名单了，这才多长时间，峰回路转了？

        这女生什么来头？为了挤兑自己都找到辛希阳那去了？更离奇的是，一向不喜欢女生接近相声社的辛希阳竟然也没有拒绝？难道自己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宋句不得不开启了怀疑人生模式，刚才回放的录像视频他又没看见，只好又倒回去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耳边明明响着的是视频里那位新生唱的二人转，宋句一点都听不进去，全想着辛希阳给他下的死命令：“不得拒绝纪茵茵所有的合理需求，在她的社交恐惧症治好之前，你必须要起到一个合格的老师的作用，要负起责任来。”

        什么叫社交恐惧症？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宋句难以理解这个现今网络上常见的名词。

        不仅是理解不了，宋句还觉得这就是矫情。人是一种群居的社会性动物，什么叫群居，就是你必须要跟其他人沟通，不敢跟其他人说话？这叫什么毛病？就是惯出来的毛病吧！

        且不说他心里有多不乐意，他也不会教人啊！他能教什么？唱歌跳舞？还是弹琴书画？他倒是都会一点，可这些能让人变得开朗吗？不让人变得抑郁就不错了，学习的苦他可是吃够了。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偏偏旁边还有个人跟着添乱。

        今天的评委都走了，剩下唯二的打杂人员。苟一荀一向是不肯安静的，加上之前宋句还说要重选搭档，他踅么着得抓紧了这个机会好好问问清楚，再给自己争取一下。

        于是他一步三扭到了宋句身边，摇着宋句的胳膊，撒娇那套学了个八分像：“你老实跟我说，你想跟我拆伙，是不是跟那小女鬼有关？”

        宋句混乱的脑子里弹出微信群里的那堆yooooo，干脆回答：“是。”

        “就因为我帮她说了两句话？”

        宋句诧异苟一荀的脑回路怎么跟自己不一样，最终选取了一句典型的渣男发言：“你非要这么想……”

        苟一荀嘴欠地接了后半句：“你也没办法？”

        宋句一摊手，意思是后面是你说的，跟我无关。

        苟一荀努力眨巴着自己不大的眼睛，并没能成功挤出两滴眼泪来。他那副做作的模样看得宋句长叹了口气。

        “要不，你帮我出出主意，要是还行的话，就还是咱们俩搭？”

        苟一荀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双手提在胸前：“好啊好啊，什么事？”

        宋句：“你要是有个尾巴这屋里的灰都能让你扬起来。”

        以为自己理解了搭档弦外之音，苟一荀拿起屋角的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你把扫帚放下！”宋句眉头深皱，心里想：“怎么就一点默契都没有。”

        “哎，来啦！”听到呼唤，苟一荀立马飞奔过来，绊在簸箕上还差点摔了一跤。

        宋句把刚才辛希阳吩咐他的事和自己的苦恼都跟苟一荀说了，不得不说，多活了一年多，确实有点用，给他出了几个看起来可行的方案，两人拆伙的事就这么算了。

        苟一荀以为是自己的机智为自己争取到了继续跟宋句合作的机会，实际上是宋句并没有在今天来面试的人当中选出一个满意的潜力股，决定继续跟他凑合下去。

        招有人给支了，电话还得宋句亲自打。翻遍了手机他才发现，自己是给了纪茵茵手机号码，可她也没给自己打过电话，他根本没有她的号码。

        宋句咂了咂嘴，点开微信页面，找到纪茵茵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明天早上六点半，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在收到这条消息之前，纪茵茵只当辛希阳那句“包我身上了”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没当真，也没放在心上。

        这事儿就这么成了，高兴之余，她理所当然地紧张起来。

        宿舍里只有她自己，其他人都出去了。她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回点什么才能显得礼貌而亲切，只好在屋里走来走去。

        纪茵茵从小到大朋友一直很少，异性朋友更是不存在，她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跟异性沟通。越不懂越怕，越怕越不敢接触，慢慢的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宋句突然约她单独见面，光是想想就够她小脸通红了。

        十分钟过去都没有收到回信，宋句忍不住掏出手机看，确认了他发的消息没有红色的叹号。这次他发条个语音过去：“看到了吗？看到了回个话。”

        纪茵茵终于整理好了情绪，一个字一个字敲得认真且虔诚：“我明天可以去找你？”

        宋句还在忙着整理资料，发语音比较快：“我要是说不行，你会不来吗？”

        纪茵茵听着宋句的话，不得不说，这人声音还怪好听的。她咽了下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回：“可能会吧。”

        宋句看着那几个字，心说怎么忽然这么小绵羊了？仿佛之前吓唬他噎得他说不出话的，跟这不是同一个灵魂呢。

        眼见着对话朝不可预知的方向跑偏，宋句赶紧收了势，打了三个字过去：“明天见。”

        梅兰妮和小优回来了，梅兰妮一间纪茵茵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她再一打量，纪茵茵把手机都要捏碎了，二话没说就上去抢了手机。

        她很了解纪茵茵，让她说点什么可能要花不少时间，远没有自己看手机来得干脆。

        手机屏幕还亮着，连找纪茵茵解锁都不用，梅兰妮看了聊天记录，感到有点奇怪：“大清早的，他找你做什么？”

        “辛学长不是说，可以让他教我……”

        梅兰妮才想起这茬，也是没料到辛希阳这么有效率。可她还是不明白：“他要怎么教？”

        纪茵茵从梅兰妮手中接过手机，用手指抠着手机壳边缘：“这，我也不知道。”

        “你不问问？”

        梅兰妮想知道的，纪茵茵也想知道。只不过刚才她还没想好，这么问是不是不太礼貌。梅兰妮给了她一点点勇气，于是她发了条消息给宋句。

        “做什么？”

        宋句回复很快：“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我需要带什么？”

        宋句回了条语音：“带你自己，要是有个扩音喇叭就更好了。”他后半句说得戏谑，按照正常来说，并不会被人当真。

        梅兰妮听说需要一个喇叭，主动揽了这个活儿：“喇叭？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早，宋句看见纪茵茵手里拎着个喇叭，没有享受充足睡眠的头部隐隐作痛。

        他有一种预感，愉快的大学生活即将跟他挥手告别。

        梅兰妮起不来早，纪茵茵今天是自己来的。她站在离宋句三步开外的地方，素着一张脸，戴着圆圆的眼镜，顶着一个丸子头，怯生生地问：“现在做什么？”

        跟前几次见面时相比，纪茵茵今天的造型算得上不修边幅了。没办法，她没有梅兰妮那么巧的手，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就已经很吃力了。

        她要是不说话，宋句能说服自己那个拿喇叭的一定不是来找他的。女生化不化妆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宋句向前走了几步：“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纪茵茵强忍住后退的欲望，看着宋句拿出一叠纸赛到自己手中，干巴巴地命令她：“念。”

        她翻了一下，上面是一些绕口令。什么红鲤鱼绿鲤鱼红凤凰花凤凰的，看着就舌头打结。不过念还是能念的，这又不需要跟人对话，所以她就按照宋句的要求开始了晨读。

        念了一会儿，宋句不大满意，又吩咐她：“大点声。”

        纪茵茵抬起头看他，眼中写着为什么。

        “治病。”

        “哦。”

        纪茵茵的音量总算能听得到了，宋句满意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副快板。

        这是辛希阳给他的任务，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学会基础的快板打法，为此他给宋句也安排了一个师父。

        这个师父正左手面包右手牛奶一步一步从远处走来。双手都被占据也没影响他打招呼的决心，面包渣随风飞扬，他跟宋句说了声“嗨”。

        宋句懒得理他，扭头喊纪茵茵：“大点声，听不见了！”

        纪茵茵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的声音比要在快板声的掩盖下，依然能被听到。

        但她发觉自己刚才想得简单了。这会儿图书馆门前多了不少人，估计还有宋句的粉丝，停下来围观拍照，就像一个景点。

        宋句对这些适应良好，完全不在意，只顾着练习自己的快板，纪茵茵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最可怕的还在后面，吃完了面包牛奶的苟一荀架起了三脚架，把她和宋句一道拍了进去。

        绕口令的声音渐渐没有了，就连纪茵茵都慢慢消失在了宋句的视野中，直到晨练结束，人群散去，她才在角落里被发现。

        苟一荀一看见她就高兴，显得过分热情：“你半路怎么跑了？”

        纪茵茵不想回答这个尴尬得问题，她刚才看宋句练快板的时候萌生了一个想法。趁着宋句还在摆弄快板，她小声问苟一荀：“我能去看你们排练吗？”

        宋句收好了快板，就听了这么一句，他刚要说不行，苟一荀知道辛希阳都同意了，就抢在他之前答应了下来：“好啊好啊。”

        纪茵茵又不安地瞥了宋句几眼，确认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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