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捷足先登

李熠身上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外加染了风寒，被接回府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再次陷入昏迷。

塌边，初一拧着冰凉的湿布巾，为李熠擦拭身体降温。

十五面黑如锅底，双眼和两个鼻孔都在喷火，“咱家爷，天底下第一痴情大傻子。喻知微那没有心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咱家爷如此。不行，我现在就去把她带来，让她好好看看，爷为了她，九条命都快折腾没了！”

李熠向景泰帝发出警告，以景泰帝疯子般的性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熠就是要让自己吃点苦头，好彻底平息景泰帝的怒火，将刺杀画上一个句号。

这样，喻知微便能彻底安全！

“你别乱来。”

初一一边警告，一边继续为李熠擦拭，眼神暗淡，满是无奈，“是爷自己愿意的。且喻娘子也是无辜，被卷入到皇权纷争中，吃了不少苦，还险些丢了一条命，会害怕，实属正常！”

如果李熠没有招惹喻知微，她一个普通老百姓，也不会被当朝天子遣人刺杀。

十五也明白，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爷都这样了，要她来看一眼，又不会少块儿肉。再说了，让她看到爷这样子，她才会心疼。”

不是每个人，面对感情，都有飞蛾扑火的执念和勇气。

十五想用李熠的付出，一点点打动喻知微，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定都会感动。

只要喻知微肯念着他家爷的好，那等日后爷去找她时，她也能更快接受。

初一摇头，“爷要的是喻娘子全心全意的爱，不是感恩戴德的回报！”

“初一，你什么时候比我还懂得这些情情爱爱了？”

“跟在爷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会看不明白？”

“那也不行”，十五上来倔劲儿，“我就要那没良心的小女子看到爷的付出，要她不管是因情爱，还是感激，都得留在爷身边。”

什么纯粹的爱情，狗屁糟糟！

只要人是你的，心早晚也是你的！

他家爷和初一这两个傻子，怎就不懂，可恨！

初一了解十五的混不吝，知多说无益，只能提醒，“我警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不得对喻娘子无礼。”

“行，我自己会看着办！”

眨眼，已是立冬。

正午日头仍旧灿烂，夜晚仍旧微寒。

天空高远明净，空气干燥极了。

黄昏时，偶起小雨，凉丝丝仿若二三月的春日，令一些春时开放的花朵，误以为春日来了，于枝头绽放，做最后的绚烂。

授衣节时量身裁剪的新衣，此时穿上身。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李熠行进喻家后院。

他面色苍白，旧疾未愈，行两步就会咳，身上披着冬日才会穿的厚重狐裘。

已是华灯初上，异常安静的喻家小院却未掌灯，李熠一下子紧张起来，快步行进屋内，不见半个人影，心一下蓦地提起，手上一松，提着的花蛤“哗啦”散落在地，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

“爷。”

初一同十五紧张上前，李熠摆摆手，待平喘后道：“去查，微微怎地不在家？”

片刻后，十五回转，“爷，喻娘子在她师兄家？”

先前喻知微离家出走，就是躲藏在郑子训家中，李熠未觉奇怪。

须臾后，李熠站在郑子训家墙外，看着墙内坐在一起，肩并着肩赏月的二人，诧异极了，“怎么回事，郑子训为何还活着？”

“爷......”

十五愤然开口，被初一扯了一下，十五只好放缓语气，“万年县丞彭礼确实想要杀害郑子训，但并未将郑子训杀死。重伤昏迷不醒的他，被人救了，拉到城外郊区养伤。前不久才苏醒，回到城中。”

前些时候，十五想要喻知微去看看李熠，结果到了喻家，就看到庭院中喻知微同郑子训抱在一起，当时喻知微哭得特别伤心大声。

看到那情景，十五只觉自家爷头顶一片绿，便未将此事告知李熠。

当时他有想过，喻知微大概只是因师兄未死归来，一时激动喜极而泣。

但如今看来，这二人应是郎有情、妹有意！

他家爷，还真是可怜的冤大头，养了许久的白菜，最终被卖白菜人的家猪给拱了！

“微微亲自下葬的她师兄，她怎会认错？”

李熠怀疑眼前郑子训的身份，十五继续道：“当时尸体已腐败，且那位死者同郑子训长得极为相似。我曾经也有过怀疑，便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你也知道，喻娘子聪慧且不易轻信于人，定也是要多方试探。如今她已认定这是她师兄，便一定就是郑子训本人。”

确实，他家小丫头聪明得紧，不好蒙骗。

但是，这世间，当真有长得极为相似的人？

“爷，这世上，长得好看的，都有相似之处；只有长得丑的，才千奇百怪。不管怎么说，可以确定，这人就是死而复生的郑子训无疑。”

“哈哈哈。”

院中传来二人的笑闹声，李熠望过去，见喻知微笑得就如同这立冬反季节盛开的花一样，炫目得令他站不稳。

“咳咳咳，咳咳。”

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抬手用帕子捂住嘴，咳嗽止住时，有鲜血咳在帕子上。

十五见了，心疼得猛踢一脚院墙，“凭什么，爷拼上命娇养的树，最终被别人摘了桃子。”

初一听着话，差点儿被气吐血，狠狠剜一眼十五，恼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瞪我作甚，有能耐，你去帮爷把人抢回来。”

“你当人是物什，说抢就能抢。再说了，就算把人抢到手，心又不在这里，有何用。快闭嘴吧你！”

初一也来了火气，十五愤愤踢墙，一脚连着一脚，不再言语。

李熠望着院中二人，说说笑笑，画面养眼又和谐。

他记得，微微一直渴望的便是这种平淡安详的小日子，两夫妻和和美美，即使日子过得苦寒些，只要没有任何麻烦，不遇危险，能携手长命百岁，一同入土为安，便胜过一切！

他也想给她这样的日子，可现在的他，做不到。只能独自艰难的数着日子，等到年后的到来。

可在他静待花开之时，有人捷足先登！

他一直说，自己朝着喻知微行一百步，她只要站在原地等待便好。却从未想过，他在走向她，她在等着他的这个途中，如同路边野花般娇艳盛开的她，会被路过的人採走。

胸口又开始闷痛得厉害，他看着一墙之隔的她，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都深深刻在眼底，留作此生最美好的纪念。

他爱她，爱到深入骨髓，是以不肯伤害她一点点儿。

若这就是她的最终选择，他尊重！

虽如此想着，可他双脚似扎根，无法迈步，双眼凝视院中笑容晏晏的她。

她好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他想要化作石像，永远这样凝望她。

一阵寒风忽起，抖动李熠身上狐裘。

院中二人似觉冷了，站起身，欲返回屋中时，喻知微脚绊了一下，郑子训忙将她扶住，然后二人便搀扶着行进屋内。

李熠紧盯相携入屋的二人，直到两道身影消失，房门关上，灯熄灭。

“噗”，一口鲜血，喷在院墙之上，他身子笔直向后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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