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假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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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未晞被府中丫鬟唤醒。
只听一个着浅黄衣裙的丫鬟边替她梳洗打扮边道:“少夫人昨晚与少爷可是发生了些不愉快?”这个丫鬟问得小心翼翼,纵然是曾贴身服侍过初遇,可如今见初遇死而复生,难免心中有些畏怯,止不住地瞎想少夫人是不是鬼魂附体之类的事。
闻言,未晞顿了顿,轻声道:“似乎是有些不愉快。”语罢,神思回溯到前夜。
未晞初试亲吻,不知□□如此撩人,一阵激烈的吻过后,她原以为自己就要失身了,却不料楚轶卿在褪去她的衣衫时,看见了她左臂处的一粒暗红色的印记——守宫砂。
楚轶卿知晓守宫砂的意义,却在看见守宫砂后,脸色一转,不复温柔缱绻。他阴沉着脸,看了未晞半晌,没有半句言语。
未晞见他停下,也是大脑登时清醒:她都做了什么啊?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破了底线呢!
这厢未晞低头不敢看楚轶卿,兀自懊恼,那厢楚轶卿脸色愈加难看,颇恼怒地翻身下了床,提起茶盏便猛灌一口,随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门,不见踪影。
未晞则在羞恼中昏昏睡去。神识模糊中,未晞暗暗嘲讽了自己一番:都道圆房是个体力活,怎的才亲了几口自己就如此疲倦。
“什么?少夫人,您,方才说了什么?”丫鬟小韵听见未晞的低语,不由好奇询问道。
“没什么,怎么了,干嘛这么问?”未晞把玩着一支珠钗,信口问道。
小韵替未晞绾上发髻,道:“少爷今天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憔悴,但又感觉在生气,而且还吩咐小厮将他的一些书籍与日常衣物搬去了城外数里远的一座山中别院,说是为了清心读书。”小韵说话间,将好几支色泽温润的玉簪插上了未晞的发髻,随后又谨慎道:“所以,小韵才问,少爷是不是与少夫人有些误会闹得不愉快?”
“你是说,他搬出去是因为和我吵架了?”未晞眉头轻轻一挑,手上的珠钗也轻轻放回了匣子里。
小韵觉得少夫人话里略带几分责备,连忙请罪道:“不不不,小韵不敢,小韵只是随口说说,少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
未晞微微一讶,心想这丫鬟怎的如此惧她,嘴上却说道:“那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你问这话是关心你家少爷,我又怎会往坏处去想。”
熟料,小韵听了更惶恐不安,急忙解释道:“少夫人您不要误会,小韵没有更关心谁的意思,您和少爷都是小韵的主子,小韵都关心的。”
闻言,未晞心下直郁闷:感情凡人都是听不懂神仙讲的话是吗?
遂而无语,二人陷入沉默。小韵替未晞簪上最后一支步摇后,慢慢退了下去。
未晞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觉这些珠钗还怪好看的,于是晃了晃头想看得仔细些,不料一个转头后,她才发现,这些东西可真够重的,怪不得方才直感觉脖子酸得很,原来不是落枕了,而是这么些个玩意儿给折腾的。
她扶着脖子,默默地把所有钗子都给卸了下来,结果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全都乱了,她一看,心下一烦,索性将头发放了下来,不做任何装扮。
城外山中别院内。
楚夫人关切问道:“卿儿,你怎么突然要搬到这荒郊野岭来读书呢?是嫌府中嘈杂么?”
楚轶卿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书籍,一边解释道:“娘亲与其担心我为何搬来这儿读书,不如先派人去查查初儿,我是说将我带回来的女子,查查她到底是谁。”
“初儿?”楚夫人心里一个咯噔,进而问道:“初儿不就是初儿吗?为何还要去查?”
楚轶卿倒出一箩筐书,神色阴郁道:“昨晚我看见了她手上有守宫砂。”
楚夫人一惊,道:“所以……”
“所以她不是初儿。”楚轶卿接过话头,“谁能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呢?从外貌到气质,几乎没有差异,若非这一点守宫砂,也许她就能冒充初儿一辈子了,届时她的目的便悉数能达到了吧。”楚轶卿攥紧手里的一卷书,心下五味杂陈。
之所以不当场拆穿那个假冒之人,实在也是因为她与初遇真的很像,他不忍去拆穿,可要他将她就当成初遇,他又是难以做到的。于是纠结再三,他选择了逃避。他想过她假扮初遇接近自己的目的,无非是钱财地位之类能满足一个人虚荣心的东西,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么他不介意她顶着楚家少夫人的名头过安逸生活,毕竟心里虽不能接受她,但有她在也算一种精神寄托。
只是这样的想法又难免有些自我矛盾。
“那,卿儿你是要休了她?”楚夫人担忧地问道,心想:我好说歹说帮你把媳妇儿给诓回来了,这会儿你还非要辩个真假?
虽说她也发现了未晞好像不是初遇,因为她有认真比对过,初遇更矮一点,但她始终觉得这个青龙帝女和初遇有着一定的联系。所以说什么也要先稳住她。
“不,先放她在府里,看看她究竟想怎样,若只是为了荣华富贵,那我还请爹娘留着她,想来也是个可怜人才出此下策吧。若动机不纯,便予她些钱两赶走吧。”说到后面,他竟隐隐有些不忍,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还真的打算背叛初儿寻个替代品吗?他不禁有些自责。
楚夫人长吁一口气,平和道:“孩子,逝者已矣,生者当怜惜眼前人。”
若换做之前的楚轶卿,他必然会驳道初儿没有死,可如今,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放下了,莫非真是觉得有个替代便足矣?心中愈想愈没个办法,甚至愈是纠结。
他忽觉胸口发闷,喉头干涩,正欲开口,一股腥甜涌上喉间,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楚夫人大惊失色,赶忙扶住他,忧急道:“卿儿!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来人,快来人,去请大夫……”
大夫从城中颠簸数里来到别院内,替楚轶卿把过脉后,象征性的扯了几句,随后才道:“楚公子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
楚夫人回到楚府,与未晞详谈了半个时辰,各种嘱咐未晞要好好待她儿子,要守护她儿子,最后才遣人送未晞去了别院。
黄昏时分,楚轶卿在别院内悠悠转醒,听见屋外有人轻声问:“楚轶卿醒了吗?”
有人答:“少夫人你走后说了一阵胡话,但没有醒过。”
未晞“哦”了一声。
楚轶卿又听见有人推门,以为是她进来了,赶紧闭眼装睡。
却听进来两人说道:“你说,少夫人难道真是死而复生了吗?我可听大家都传她是厉鬼附体来阳间寻仇。”
另一人啐道:“瞎说什么鬼不鬼的,你看少夫人像是被鬼上身的吗?”
“看着是不像,可谁都说少夫人像变了个人,这难道不是鬼上身了么?”最先碎嘴的丫鬟道。
那驳她的另一个丫鬟走到楚轶卿床边,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道:“反正这种话你别总在人前或人后说,哪天传到她耳里,小心她带你下十八层地狱。”说罢两人“咯咯咯”的轻声笑了起来。
楚轶卿大怒,坐起身来,叱道:“你们这些下人真是欠管教了,竟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现在起就给我滚!”
两个丫鬟也是胆肥,一直以为少爷温和好讲话,听了这般训斥也只当他是护妻心切,说的是气头话,于是不悲不闹地退了出去,直到第二日管家来撵走她们时,她们才意识到自己丢了差事,方哭哭啼啼地跑来求情,不过都是后话了。
当一轮新月升上夜空后,未晞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早已醒来,便支吾道:“你,你醒了?知道,我不是初遇了?”
楚轶卿在看到她进来的第一时间,还是忍不住对她心生爱怜,究竟是怎样的缘分,让他在失去初遇后,还能再遇上个如此相似之人?而且,她竟像男子一般高高束起了发,这简直就是初遇再现啊。
他强装淡定地答道:“嗯,知道。”眼睛不敢看她,生怕多看她几眼,就会彻底沦陷,发疯一般认定她就是初遇。
未晞听了长舒一口气,颇有几分愉悦,她几步走到他身边,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她,那便太好了,毕竟你与先夫人鹣鲽情深,必然是海誓山盟忠贞不渝的,对我也不会有不安分的想法的。索性同你直说了吧,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守护你这一世,所以,还请你看在我这张与你亡妻有几分相似的脸上,”
楚轶卿听到这儿,心下道:“何止几分相似?实在是难以辨认。”
“容我待在你身边,自然,希望你不要嫌我烦。”未晞用自己觉得最和善友好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然而,明明是一番解释之词,却让楚轶卿感觉眼前的女子在以另一种方式向自己表达爱慕。楚轶卿不由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转过脸去,故作冷淡道:“你若单纯为财,且不逾矩,我自是可以留你。”
未晞一脸黑线,嘴角抽了抽,“为,为财?”
楚轶卿拿捏姿态道:“是,想我楚轶卿一无显赫身份,二无世袭官爵,能令姑娘执着的,也不过些钱财罢了。”继而,他又叹息一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之固好,然不可为财而迷失心智,还望姑娘也能明此理。”
未晞不止嘴角抽了抽,连带着眼角也一抽一抽的,随即她便小声嘀咕道:“劫财还不如劫色呢。”
楚轶卿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
未晞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半晌沉默后,楚轶卿忍不住问道:“那,你叫什么?”问完忽又觉得有些唐突,不由低下了头。
“我没叫啊!”未晞回道。
“……名字,你叫什么名字?”这迷糊犯傻的性子倒是和初遇如出一辙。
“哦!名字啊,我的名字,叫东方未晞。”
“东方未晞,倒是个省脑子的名字。”楚轶卿小声说道,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他摇着头,摆了摆手。
“没什么?那你为什么笑?还笑得这么,令人火大!”未晞叉起了腰,似乎要与他闹个明白。
“我笑,是因为,因为未晞这个名字很好听。”楚轶卿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极力想要糊弄过去,“诗经有云: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想来便是你名字的出处吧?”
听了楚轶卿这带着三分奉承的解释,未晞心下很是得意,但她却否认道:“不是!我记得娘亲说过,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在东方未晞的时刻,寓意着新生的初阳。”
“……所以说确实是个省脑子的名字嘛。”楚轶卿嘴角一抽,还是说出了最初的观点。
“确实挺省脑子的,居然挑现成的词儿给我起名,也太随意了吧!”未晞忽然回过味儿来,难免有几分不爽,“这要是,万一我生在大晚上,该不会要叫我东方黑夜吧?”
“……”楚轶卿有些无奈的扶额,随即打圆场道:“未晞这名字真的挺好听的,令堂也着实文采斐然。”
“好听吗?”不等楚轶卿点个头,她便自顾自地说道:“凑合吧!不过这么多年来,也确实觉得我的名字比别人的都要好听一些!”
“……是的。”
是夜,窗外新月洒下朦胧晕色,如密致的细雨,网住了这一方天地。暑热在山中退去了大半,夜晚的风凉意十足,拂过这一落小小别院。
二人都以为对方明了了自己的意思,遂而安心入睡。
殊不知,未晞想表达的意思是她要陪着他,因为这是楚母的意思,但她不希望楚轶卿对她有想法。而楚轶卿则是想表达只要未晞乖乖地在府里待着,不要在他眼前晃荡让他心神不定,那么他便许她一生安逸。
于是,当第二日府中丫鬟小厮搬来未晞的物件时,楚轶卿跑去找未晞理论了。
“不是同你说过了你只要在府里待着就好吗。为何要搬来?”楚轶卿颇有几分怒意,但不知怒从何起。
明明心里是有些渴望与她在一起的,可又碍于她不是初遇的事实,心里有几分膈应。当看到她时,心里的欣喜是真实的,可又总在回过神的时候懊恼自己不该为她心动,甚至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背叛初遇。
人总是这样矛盾,对某一事物有着强烈的执念,却又在各方因素下不停地否定自己的渴望,于是矛盾随之而生。就像人性的善与恶,一念之差,也许会酿成大错,也许会抱憾终生,又或许柳暗花明。
“我也说了,我有不得已的理由要守护你,自然是要时刻陪在你身边。”未晞不明白他为何会恼怒,莫非他看不得别人顶着一张与初遇相似的脸?
“到底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楚轶卿追问道。
“不可说。”未晞为难道,“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不许嫌我烦的,你说话怎么就不算数了?”未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对着他撒起了娇。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对一个凡人这般殷切讨好?我不会对他有意思了吧?不不不,不可能!不可以!我只是为了达成我的承诺,没有别的!没有!”未晞的脑海再次卷起了风暴。
果然,还是太像了!
楚轶卿看见她撒娇,心下一软,别过头去,尴尬道:“好,好像是答应过。”
尽管未晞再怎么警告自己不能在凡人面前失了尊严,脸上的表情与嘴里的话还是很诚实的,“嗯嗯,你答应过的!别想抵赖!”
楚轶卿彻底败给眼前这个不是初遇却胜似初遇的人了,心想以后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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