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那是一个令人焦躁的夜晚。

        主上最亲近的近侍长谷部消失了，但是不管他们再怎么寻找，众人对于他的去向依然毫无头绪。本丸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甚至在后山和田野里也找了好几次，只是一无所获。

        在晚上，他们停止了搜索行动，并不是因为夜里视力受限。在名为本丸的异空间里，天气不过是为了模拟人类生活环境而设的装饰。在夜里要休息也只是一个借口。

        ……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再怎么找也是徒劳的。长谷部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那一晚最后见到他的人是主上。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彷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接着没过多久，一期一振也以同样的方式消失了。

        这是不同寻常的。

        或者，问题可能出在时之政府上？是他们提供了让刀剑男士显现的方法，如今有人离奇消失了，不禁令人怀疑是否契约上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人真的了解刀剑男士是如何被召唤出来的。当然，大家都知道是审神者将灵力注入到刀剑当中，然后付丧神就这么在花瓣和光芒中出现了——但具体的原理是什么，没人知道。

        刀匠是时之政府派遣的式神，他们锻刀的过程看起来很普通，且千律一遍，但就是能锻出不同的刀剑来。

        击败时间溯行军之后，有时会从他们身上搜到来源不明的刀剑，但是他们是如何得到那些刀的？比较靠谱的猜测是，时间溯行军和时之政府本来是同一批人，只是在理念不合之后分裂成为了两个组织，所以锻造的技术他们也有，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时间溯行军和他们刀剑男士差别会这么大？

        ……

        ……

        唯有在这种时候，名为刀剑男士的人造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奴隶啊。

        被强行召唤出来，成为陌生人的下属，为一个被赋予的、不确定的目标而不得不执行有生命危险的任务，但对于自己的任务其实一无所知。面对着困难一筹莫展也得不到应有的援助，只能在压力过大而产生的微妙胃疼中胡思乱想，他们甚至不能感到绝望，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连自己都放弃了的话，那么主上她一定会崩溃的。

        尽管她极力想要表现出一副对所有人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他们都知道，她只是个不够坦率的孩子。

        ……没错，审神者，他们的主人，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大家是否也这样想？

        怀着这样的疑问，躺在被褥上的药研藤四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陷入沉睡的兄弟们，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

        “噗呲。”

        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是梦？

        ＊

        “主人！！！”

        将少年惊醒的，是一声饱含悲痛和绝望的尖锐呼喊，那把声音有些熟悉。

        药研猛地睁开了眼睛，本能让他马上站了起来，在脑子变得清醒之前，浓烈血腥味就先充满了他的鼻腔，视野里所呈现的景象就让他震撼到无法动弹。

        发出尖叫的是一名拥有金色柔顺长发的、长相打扮都甜美可爱得像是女孩子一般的刀剑男士，那是他的兄弟乱藤四郎，此刻，他的脸上盈满了惊骇，被人掐住脖子举到半空，双手死死地握着那只手臂。

        “住……唔……”

        是敌人？！这是药研的第一个念头。

        为什么他不反击？这是药研的第二个念头。

        当药研看到了敌人到底是谁的那一刻，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间卧室里，只剩下了三个活人。

        负责守夜的是另一位兄弟五虎退，但是他没能发出任何警示。

        穿着巫女服的卷发少女一手掐着乱藤四郎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将对方举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染血的刀剑，按照长度来说是打刀……不对，那个是……！

        “大家都好弱……为什么这么弱呢？”她侧颜上的表情非常淡然，彷佛在抱怨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被半垂的眼帘所遮的眼睛中却透露出沉重的悲伤。

        她一边做着如此残暴的行为，两行泪水却从眼角滑下了。

        “为什么……不再变强一些？你们就是为了战斗才会显现的吧？”

        药研藤四郎第一次想要逃跑。不是战略性的撤退，而是完全丧失了战意、因恐惧而想要逃离一切的逃跑。

        战斗，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兄弟的双手因为脱力而垂了下来，脑袋一歪，长发挡住了他的脸，也许这是上帝对药研藤四郎最后的仁慈。

        少女随手将尸体抛到一边，刚好覆盖在另一具上。

        “你就是最后了，药研，因为你是本丸里最强的刀剑。”

        她回头一看，那双好像在燃烧着火焰的红瞳瞪着他。

        她质问：“你难道不像我一样感到愤怒吗？来，试着杀死我啊！为你的家人复仇吧，只有你能做到！”

        她将手中的刀举至身前。

        “——这是主命！”

        ＊

        未曾受过训练的少女，即使拥有了优秀的视力、速度和力量，动作之间总是会难免露出破绽，更何况她在故意使用她所不擅长的刀剑，几乎只是在乱挥一通。

        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杀死其他人的。一定是有什么其他东西……

        在她又一刀挥空后，药研趁机扑倒了少女，并用全身的力气按住她。

        他想要让对方冷静下来，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是无法抑止的大吼：“住手啊大将！！！”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是你吗，一切的凶手都是你？杀死了长谷部，杀死了一期哥的，也是你？

        “为什么啊！！！！！”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暧昧不清的质问。

        在被泪水所模糊的视野中，药研最后看见的是，主人没有一丝动摇的面容。她沉默着，表情不再充满愤怒，而是展示着一种冷静的仇恨。

        “太令人失望了。”

        似乎是知晓了对方已丧失战意，少女放开了手中的刀。

        下一秒，药研感到有什么穿透了他的腹部。

        ＊

        对不起，大将，我做不到……向你复仇。

        因为对我而言，你也是重要的家人啊。

        ＊

        ……

        …………

        死亡是沉睡。

        又或许，他没有死？

        药研藤四郎无法动弹，只感觉自己失去了五感，连意识也是时有时无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了光——

        浅紫色的光芒贯注到他无形的体内，使他重新恢复了知觉。立刻他察觉到，他又拥有了实体。

        他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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