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某一天，叔叔跟我说，原本的诊所租约到期了，要换个地方，新的诊所是一座三层的小楼，我们可以住在那里，不用整天来回跑了。

        本质上有点恋旧的我有点不情愿，但也只是一点而已，这里又不是我的家什么的，只是个暂时的居所而已。就算忽略我漫长的寿命这一点，说不定某一天叔叔就会被仇人杀死，或者卷入□□斗争之中死掉，所以把这里当作家，把叔叔看作真正的家人无疑是很愚蠢的。

        在那时候我已经看出叔叔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纯良的、萝莉控的普通大叔，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故意让我知道的也说不定。他除了开了一间黑诊所之外，暗地里还干着情报商的工作，有时候还会跟我聊聊一些帮派的秘辛八卦。

        这个男人远比他看起来的要更加腹黑，相比之下我真的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小女孩。某一次他被一个小型□□袭击了，被威胁要交出情报，我就随手解救了他，虽然他表面上一副很感动的样子，但是同样的事发生了第二次之后我发现，他根本就是故意给人可乘之机的，那群人在他说出情报之前不会杀他，但一般那些人在套出别人的情报之前就先被叔叔套出了一切，然后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他们会被姐姐处理掉。

        自作多情的我就像个笨蛋。认知到这一点的我开始看他不爽。

        所以我无聊的生活中多了一项稍微令我有些干劲的事，那就是给叔叔添麻烦。不过我也能从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中看出来，我所做的恶作剧在他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如同撒娇般的行径，这让我更加不愉快了。

        但这些经验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当他非常在意的东西出现时，我马上就察觉了。

        ＊

        与y子相遇的那天晚上，我实在是太过惊喜了，兴奋感让我一时间说话都有些不经大脑思考。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股感觉我是很熟悉的，类似于疯狂与期待的感情。现在的我已经知道了这种感觉其实不像它感受起来那么美妙，如果不压抑它的话只会有麻烦的事情发生。

        但当时的我并未知晓。

        总之，y子是和我年纪相若的少女，不过和我不同，她那凌乱枯燥的黑发、浑身散发着的微妙气味都表明了她缺乏良好照顾的事实。但即使如此，那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眼神中透露出的绝望更是让我喜爱，当然，我并不是像叔叔那样的萝莉控，我喜欢y子只因为一个很简单、也很丑陋的理由，她让我感到平静，因为她和我存在着某种相同之处，而她这么糟糕的样子让我焦躁的心得到了安抚。

        看，我过得比她好不是吗，我还不算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为了让这种愉快的感觉得以延续，我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反常地热情，叔叔也一脸震惊地说本来还以为我会吃醋（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叔叔特意从那个破旧的小诊所搬来这里的有原因的，而原因就是y子，为什么叔叔会对她这么在意呢？我并不认为是他和y子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叔叔对她的待遇应该会更好点吧？对她会更加关爱一点的吧？

        本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杀了y子的，因为这样叔叔大概也就能体会到痛苦了吧？虽然说y子似乎有着惊人的自愈能力，但是我也是同样的，所以我很清楚这种能力也不是无敌的。不过，因为种种理由我放弃了这个选择，而是帮助她逃跑。

        但是她对我说，不。

        “为什么？是因为没钱吗？我可以给你，还是说你其实真的喜欢叔叔？”在她的房间里，我疑惑地皱起眉。

        说是她的房间，不过是四面墙壁以及一张床，甚至还不如我以前蹲过的牢房。

        沉默了一会，她缓缓开口：“我的存在只会让周围的人的生命失去价值……”

        “哈？你在搞笑吗？”我挑起一边眉，双手扶腰，用被逗笑了的表情说：“人类的生命本来有什么价值可言？这种愚蠢、自悲自怜又充满恶意的弱小生物，你认为有谁能给予他们价值么？噗哈哈！”

        我很了解，因为我曾是人类。不，倒不如说，在这世上拥有知性的生物，其中真的有那种纯洁无暇的圣人存在吗？

        至少我没有见过。

        “少给我在那边傲慢地装模作样了，认清事实吧：你周围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好，就算他们失去价值，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价值！”

        y子愣住了，在那一瞬间，她的表情不再是苦闷的绝望神情，而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虽然眼神还是那么没有活力，但她呆呆的样子让人想笑。

        “……不是的。”过了好半天，坐在床上的她才抱着双膝这么回道，“人的生命一定是有价值的。”

        “是吗？可是你刚刚才说了你让身边的人失去价值，这不是前后矛盾吗？被我抓住了吧，哼！”我得意地勾起嘴角，自认为赢了一场辩论。现在想来，我到底在说什么？

        但偏偏y子好像听懂了我说的话，然后她哭了。

        没想到她是这么经不起打击的人啊！我想，但是我又不是她的朋友或是什么的，所以我没有安慰她，就这么走掉了。

        然后把要赶她走的事给忘了。事后，重新回想起这件事的我决定尴尬地不再提它。

        ＊

        在过了一段时间，我不再想尽办法利用y子来报复叔叔了，因为那很不划算。

        y子是个安静的人，而且有她在，叔叔来烦我的频率大幅减少，不过他并不是去找y子了，而是外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似乎是有什么计划。

        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甚至不用我出手，y子就离开了。

        被那个叫福泽谕吉的男人，以及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少年带走了。

        ＊

        “什么，你要走了啊？也不跟我说一声？”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活动而衰弱的y子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而推轮椅的人是一个黑发绿瞳的少年，他侦探风格的打扮还挺有趣的。

        少年笑瞇瞇地说：“呀，看来这位是你的朋友啊，要跟她道别吗？”

        “朋友？才不是，”我盯着y子的脸，虽然不明显，但作为同类……不，曾经的同类人，我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恭喜你～真后悔啊，要是那个时候杀了你就好了。”

        y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侦探少年则面不改色地说：“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呢，真可惜。”

        没错，真是可惜。不过这也是我的错误，我搞错了一件事。

        这世上没有要比我更加可悲而丑态百出的人了。

        即使我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人。

        ＊

        那是在仇人d刚刚辞职不干，我和同事a开始了有更深的交集的时候。

        “说起来，你以前不是有自己的小公司吗？怎么来到这里了？”在下班后，我和同事a找了个地方吃宵夜（正常食物的那种），我挖了一勺哈根达斯奶茶味的冰淇淋，这款可以说是我的最爱。

        “啊啊……公司经营不善，破产了。”同事a咬了一口三明治，面无表情地说。我和同事a近来关系渐渐拉近，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愿意说我能听懂的话，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常识人，他不是像其他中二病同事一样整天扯什么“把阻挡我们会社的敌人全部消灭”和“害怕死亡吧”，我们真的是普通的会社而不是什么□□啊！！

        “是嘛？那你放心，我们会社暂时应该不会破产的。”

        “希望如此。那你呢？”同事a问。

        我顿了一下，然后露出苦笑，有些踌躇地说：“曾经……我是想去敌对的那家会社的，不过他们招聘要求太高了，人家没看上我。很好笑吧？”

        听了我这一番可以说是对会社不尊重的发言，同事a没有取笑我、或是露出不屑的神情。他非常自然地说：“是吗？那他们可真是看走眼了。”

        “……？”冰淇淋快要融成水了，但我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错失了一个能干的社员，那不就是看走眼了么？”橘红发的少年勾起嘴角，他没有扭头，眼睛向我投来一撇：“社长应该很庆幸吧，你留下来了。”

        “……”

        “嗯？怎么不说话了？”

        “你是少年漫主角吗？”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仔细一想你的确很像啊，有些天然的好骗……不是，单纯的性格，对路人的好心肠，还有过往让你变得强大的小挫折，还有最重要的，讨人欢心的说话技巧，嗯，原来如此。”我边说边点头。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总之，成为主角的一切基本要素你都有了，现在就差一个条件了。”我煞有其事地把冰淇淋扔到垃圾桶里，然后走到同事a的面前，“cool系的傲娇友人角色，你有吗？”

        同事a被我吓了一跳：“呃、嘛，应该是没有吧。”

        “那么，幸运的少年啊，我就大发慈悲地成全你吧！”我拍了拍胸口，语气高傲地说。

        “啊？啊，哦，谢谢……？”同事a有点跟不上步调，但在反应过来后马上提出了质疑：“等等，你自己说自己是cool系真的没问题吗？”

        “闭嘴，我说是就是啦！”

        这就是当初我和他成为友人的经过，不过，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想必他也忘记了吧。

        y子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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