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葆春堂”坐落在江南县最繁华的人民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见到有老大爷摔倒，行人自发围上前去。

        可一看老大爷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出手。有个小伙特别热心，把自行车丢在一边就去抱老大爷。

        “不许动！”

        苏卫华一看就知道是突发心脏病，随意移动会出人命的。救人如救火，他箭步上前猛的推开小伙，厉声喝道：“你想害人是不是？”

        “嘶啦”!

        动作幅度太大，过紧的衣服再也坚持不住，腋下撕开条大口子。

        苏卫华顾不得衣服，蹲在地上迅速将大爷改成平躺的姿势，把头偏向一侧，又解开领口，以保持呼吸通畅。

        此时，苏卫华非常感谢公社卫生院的杨医生。因为杨医生逼着他学习过一些常见的急救方法，今天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热心小伙被推了个四脚朝天，他气乎乎的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不明白做好人好事何错之有？再看苏卫华一系列动作，的确比他专业。

        他伸长脖子，不错眼的盯着苏卫华的一举一动。

        孙玉堂今天很高兴，女婿这个大忙人要回家吃饭。他兴冲冲的拿起钱包出门，想去买点排骨。走到人民路时突然一阵心悸，他没当回事，继续赶路。

        没过多久，心慌、气短、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等症状越发明显，他就知道要糟。他捂着胸歪歪扭扭坚持了几步，就无力昏倒在地。

        好多人围过来，有个小伙居然想抱着他送医院。孙玉堂急出身冷汗，却苦于说出不一个字来。他心里明白，突发心脏病不能随便移动！

        他看似昏迷，其实除了身体不受控制，脑子清醒得很。可越是这样越是焦急，特别当热心小伙想要抱起他时，心里的恐慌到达顶点。

        急死个人啊。

        还好，周围还是有明白人的。

        一个年轻人冲过来阻止了热心小伙的错误举动，孙玉堂差点哭出来。感受到小伙子专业的救护，他也尽力平缓呼吸，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上衣。

        老伴怕他出事，常年把速效救心丸放在上衣口袋。

        苏卫华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汗珠顺着鬓角滑过眼角，那道疤痕更加狰狞。

        他有条不紊的按照杨医生的教导进行急救，见到老大爷有了回应，他快速摸向大爷上衣口袋，很快就找到了药瓶。

        “呼！”

        他长舒口气，知道大爷的命保住了。

        孙玉堂服下药，没一会就缓过来。他抓着年轻人的手坐起来，感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谢：“小伙子，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懂急救，大爷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

        劫后余生，他无力的靠在小年轻身上，觉得无比踏实。

        “还有你！”

        缓了口气，孙玉堂突然转头，指着那个热火小伙，嫌弃道：“这突发心脏病不能随意移动，救人前先了解情况，不然你可长点心吧。”

        热心小伙讪讪的摸着后脑勺，脸涨成猪肝色。好啦，他知道错啦，哪怕被大爷臭骂也只能忍着。

        见老大爷有力气骂人，苏卫华就知道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可大爷刚缓过来，几乎是用吃奶的力气抱着他的手臂，他挣了好几下也没能挣脱。

        他无奈充当拐棍，斜前方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的扣住他的手腕，一道冷厉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小子，敢欺负我老丈人？”

        欺负人他怎么不知道？

        苏卫华救人后的满足感荡然无存，被莫名其妙扣罪名更令他深恶痛绝。他嘴角下压，目光炯炯，手腕旋转反扣过去。

        看招，来而不往非礼也。

        “噼里啪啦”，短短几息之内两人已经交手数招。

        苏卫华兴奋的揉着手腕，第一次遇到对手，真想痛痛快快打一架。额，不行，妹妹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出门在外不能惹是生非。

        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听聪明人的话准没错。

        苏卫华抬头，这才发现对方那身橄榄绿，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去无影踪，只余喜滋滋。嘿，嘿嘿，回村后可以跟小伙伴吹一年。

        这年头，最令年轻人羡慕的莫过于工装蓝、橄榄绿，但无论是当工人还是参军，农村户口都非常困难。苏卫华当年也去验过身体，但不知道什么被原因刷了下来。

        两人较量动作幅度不小，大家想劝又不敢，同时觉得这个解放军同志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有点不厚道吧。

        孙玉堂刚刚缓过劲来，迷迷瞪瞪看到有个解放军和救命恩人打起来。这还得了，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个解放军就是他女婿？！

        他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女婿的鼻子一顿狂喷：

        “赵兵你有毛病啊，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再敢动手，看老子不打死你。”

        赵兵今天很高兴，他这个大忙人终于挤出时间回家吃饭。早操结束，他就换上簇新的军装，拎着一网兜礼品走出了军营。走到人民路时，他发现前方有群众聚集。

        作为军人，以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已任，他加快了步伐。哪知道分开人群，却发现自己老丈人坐在地上，拽着个年轻人不放。

        再看这个年轻人，满脸凶相，一道疤痕从眉梢直到眼角，看着就不像好人。他怒上心头，一把扣住年轻人的手腕。

        肯定是做了坏事想跑，然后老丈人见义勇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赵兵动了真怒，几招下来，他发觉这个年轻人到也有几分本事，就是不学好。他攥着拳手想再次出手，就挨了老丈人一通臭骂。

        再加上周围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赵兵便知道自己犯了教条主义，原来这个脸上有疤的是个好人？不但是好人，刚刚还救了他老丈人？

        这个那个就有点尴尬。

        赵兵面无表情化拳为掌，伸到苏卫华面前，一本正经道：“同志你好，我拉你起来。”

        这头解除误会，两方相谈甚欢。另一边，赵兵因为赶得急，一网兜东西被他忘在路边。麦乳精，苹果，哦，还有一瓶茅台酒，躺在地上招人眼红。

        只见一个瘦削的小个子趁人不备，捡起网兜撒腿就跑。热心小伙第一个发现，等他大声呼喊，小个子已经像泥鳅一样滑出去几十米远，任是飞毛腿也追不上。

        赵兵抬眼看了两眼，心里估算下距离，知道追不上后也就作罢。今天老丈人大难不死，就当破财免灾吧。

        赵兵肯罢休，苏卫华不肯。他不惹事也不怕事，追个把小偷还不是易如把掌。只见他脱下老大爷的皮鞋，大喝一声“站住”，然后抬手向着小个子的方向用力掷去。

        皮鞋在半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度，带着所有人隐秘的希望，飞将出去。

        赵兵看着直摇头，觉得这个小伙子不服输的劲头值得表扬，但，注定是要失望的。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砸中也跟挠痒痒似的，能起什么作用？咳，至少他的臂力达不到。

        不过，他这个在部队长期训练的老兵尚且做不到，别人么……呵呵。

        跟赵兵截然相反，孙玉堂则是信心满满。在他心里，救命恩人那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砸个把小偷，还不是手到擒来。

        热心小伙果然热心，他也不管追不追得上，反正追就是了。

        “嘭!”

        皮鞋正中小个子后背，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小个子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热心小伙恰巧赶到。他一个鱼跃飞扑，誓要抓住小偷，为自己正名。

        说时迟那时快，小个子眼看情况不妙，顺势打滚躲过飞扑，然后连滚带爬站起来，捂着腰汇入人潮，就像水滴流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热心小伙气的捶地，看来他莽撞的罪名，一时半会是摘不掉了。好气哦，刚刚他已经摸到了小个子的衣服，只要再快一秒，就能活捉。

        锦绣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大哥和一个老大爷扭作一团，旁边站着个解放军拉偏架。大哥被欺负的好惨，看，两条衣袖都快扯下来了。

        锦绣深呼吸几口，把心里的怒气压下，蹲到大哥身边，冷冷的看着，就不说话。

        见到锦绣，苏卫华就知道坏了，再看妹妹那表情，吓得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嘿，嘿嘿，妹妹，我没干啥，我就是就是顺手救了个人。”

        他扯着孙玉堂的衣襟，提拉着给锦绣看，“就是这老大爷。他刚刚突发心脏病，我，我救了他!”

        说着，他隐晦的挺了挺胸。咳，他不是骄傲，就是胸肌突出。

        “对，小伙子是我救命恩人。”孙玉堂被提拉着前襟，不但没生气，反而比划着手自证。

        原来如此，锦绣信了大半，暗自庆幸没有一上来就开骂。大哥外表凶相，其实心思敏感细腻，她应该对大哥多一些信任。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拉着大哥扶他起来，还仔细帮他把衣服上的浮灰拍干净，

        “大哥对不起，我刚刚没找到你，可担心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哥你也太厉害了。”

        锦绣直白的表扬令苏卫华喜上眉梢，他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

        “同志，你怎么懂急救的？”煞风景的话响起，赵兵鹰眼深深，绝不肯放过任何疑点。

        不是他小看苏卫华，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多少文化，空有一身蛮力，会急救真的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恰好救了他的老丈人，莫不是……

        总之很可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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