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谏逐客书

且说赵悼襄王娶倡后之后，生下公子迁，十分宠爱。郭开任赵迁之太傅，其人素善溜须拍马、花言巧语，又不授正道，反而时常教以声色犬马之事，是以十分得公子迁的喜爱。公子迁在郭开的□□下，行事越发迷乱，以行为不端而闻名于赵国。

        赵王之正妻所生之子赵嘉，德行端谨，得到众臣拥戴，却不为赵偃所喜。赵嘉素来不喜郭开行为做事，春平侯之前因其算计而入质于秦，从而失去即位之可能，心里对郭开也是深恨。

        郭开担忧一旦赵偃崩逝，赵嘉得立，自己便不容于赵廷。又得知倡后欲使公子迁为太子，于是逢迎倡后：“大王虽对王后和公子迁宠爱有加，然宗族之人皆顺服于太子嘉。大王百年之后，太子即位，臣不知王后和公子要身处何地了！”

        倡后闻言一惊，遂问郭开：“依大夫之言，本后该当如何呢？”

        郭开道：“王后何不请求大王废太子而立公子迁呢？一旦立为太子，将来便是赵王，如此王后与公子可保无虞！”

        倡后略一思索，皱起了眉头：“废嫡立幼，宗族之人必会极力阻止，又当如何呢？”

        “宗族之中当以春平侯最有威望，王后只要说服此人，此事便有了八分把握。凭借大王对您和公子的宠爱，再加上春平侯的支持，此事必能成！”

        于是倡后向赵偃请求立其子赵迁为太子，赵偃素爱宠倡后，便也同意了。然后，倡后又召见了春平侯。

        春平侯自秦归赵以后，不得赵王重用，但是在宗族之中颇有威望。倡后巧施脂粉、华服贵饰，又派心腹侍婢召于春平侯。

        春平侯入宫，拜曰：“臣春平侯拜见王后！”

        倡后面南正襟危坐，又宴请其入席，继而说：“本后今夜召春平侯入宫，乃是有事相求！”

        春平君犹疑：“王后多受大王宠爱，翻云覆雨亦非难事，又有何事需臣相助？”

        “大王欲废嫡立幼，愿得春平侯助力！”

        春平侯闻言，脸色骤变，怒曰：“自古便是立嫡立长，废嫡立幼岂非大乱！臣怕是无法答应！”

        倡后脸露不悦，料想此人难以说服，只得启用备用之法，遂和颜悦色道：“春平侯息怒，请饮下此酒，本后再与你相商！”

        春平侯虽怒，到底没有拒绝，遂一饮而尽。饮毕，没多久就头昏脑胀，然后便昏倒在案。原来春平侯入宫前，倡后便在酒中下入迷药。倘若春平侯不肯听从，那么就趁机将其迷晕，设计成秽乱宫闱的假象。

        春平侯此人重视名声，料想定能以此使其屈服。于是倡后唤心腹侍婢入内，抬春平侯至榻上，剥去其衣，然后自己也和衣躺在床榻上。

        翌日清晨，春平侯醒来，大惊失色，倡后便出言威胁：“春平侯，本后若是把你秽乱宫闱之事告知于大王和宗室，想必……”话未说完便被其打断：“王后好计谋！臣虽百死亦莫辩！”

        无奈之下，春平侯只能答应倡后的要求，支持废太子立赵迁。赵偃亦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立赵迁为太子。

        文信侯吕不韦居洛阳之后，秦国宗室纷纷劝谏秦王：“诸侯人来仕者，皆为其主游间耳，请一切逐之。”

        秦王想起吕不韦专权国事、韩国以郑国行疲秦之计、长信侯嫪毐倚势作乱，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心寒与愤恨。由此可见六国之人不可信，皆是狼子野心欲图谋颠覆秦国，遂下令驱逐六国门客。

        在秦国范围内，派屯卫军、各亭亭长、各里里正到处搜索在秦国的六国人。搜索的队伍，从西家出来，又从东家进去，鸡犬不宁，砸锅摔盆。不到半个月时间，一叠又一碟的名册就被送呈了上去，一时咸阳震动，人心惶惶！

        客卿李斯乃楚国上蔡人，亦在驱逐行列中。士卒一行闯入李斯府邸，欲将其捉拿了遣出城去，李斯慌忙问道：“尔等何以贸然闯入府内？”

        为首秦兵答：“奉大王之令，驱逐咸阳城内的所有六国门客。客卿大人是自己走，还是吾等代劳呀？”李斯诧异，不知怎么秦王突然降下这一道诏令下来，是以只能简单收拾了行装便出城去了。

        李斯身穿月白秦服，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城外十里之地，满怀惆怅！毕生之志未成，竟以此种方式被秦驱逐！悲哉！于是打算稍作休息，寻了一处茶棚歇脚，李斯便开始思索秦王下这道逐客令的原因。

        理清思路之际，沈洛伊一骑绝尘而来，然后飞快在李斯面前停下：“李大人，我是来帮你的！”

        李斯方理清前因后果，正欲上书秦王谏逐客，沈洛伊就赶来了，于是笑道：“夫人真乃神助！李斯正想给大王上书，如此便可借夫人之手代为呈给大王一阅！”

        “我来就是为了此事，李大人还是赶紧写吧！”说完将小包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李斯遂开始撰写《谏逐客令》，其文略如下：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国富民强，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并巴、蜀，北收上郡，连横散六国之纵，使诸侯西向事秦。昭王得应侯范雎，逐四贵，强公室，杜私门，远交近攻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

        向使四君却客而不纳，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夫色、乐、珠、玉不产于秦而王服御者众，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

        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赉盗粮”者也。

        李斯一口气写毕，递过给洛伊，说：“劳烦夫人替李斯呈上此书！”

        “李大人不必担忧，只要呈上此书，大王一定会撤回逐客令！”

        李斯怅然，秦王心思深沉，他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可以使其撤回逐客令。若是不能，不知该往何处了！遂叹曰：“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李大人就在此地暂歇，我把书献于大王，必能使您复官如初！”李斯也不敢报太大的期望，不过缓一步也没有什么妨碍，遂停在原地等候消息。沈洛伊飞驰入咸阳，直接将李斯之谏书献于秦王嬴政。

        “寡人得知你出城寻李斯了！”嬴政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继续批阅奏章，“李斯可有话要说？”嬴政又问道，沈洛伊于是递上谏逐客书，嬴政接过开始阅览。

        阅毕，嬴政说道：“李斯句句戳中要害，深得寡人之心呐！寡人惧于嫪毐、吕不韦之祸，几乎犯了大错啊！”

        沈洛伊心想：果然还是李斯厉害，一番话就使秦王收回成命，“大王，洛伊已经劝阻李斯大人继续前行，是否撤除逐客之令而召回六国士子？”

        “似乎你早就知道寡人会召回李斯，否则又怎会阻其前行呢？”

        沈洛伊心里咯噔了一下，脑袋飞速运转，找了个说辞：“洛伊与大王相处日久，对大王的脾性还是多少了解一些。况且大王志在成就帝王之业，对霸业不利之事必不能为，是以一定会撤回逐客令。”

        嬴政起身走向她，又说：“洛伊如此聪慧，不妨猜猜寡人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洛伊笑道：“大王该召回李斯大人了！”

        “洛伊，寡人真是越来越喜爱你了！”嬴政展颜，于是召回李斯。

        李斯行至骊山，闻知秦王撤除了逐客令，便知是自己所谏之书成功说服了秦王，心里对沈洛伊越发感到好奇。既已撤去逐客之令，李斯遂原路返回咸阳。

        行至咸阳城外五里，正遇王綰率兵而来，王綰下马，道：“李斯兄受苦了！大王命我来迎你，且随我一道入宫面王！”李斯遂翻身上马，随王綰入章台面见秦王。

        李斯入殿，拜曰：“臣李斯拜见大王！”

        秦王使其入座，开始交谈：“卿所谏逐客之书，寡人已阅毕。今楚、赵仍为强国，韩、魏、燕虽弱小，然联军不可小觑。况赵有李牧、庞煖等大将，楚国土地千里，实力尚不可知，寡人何以兼并天下？”

        “依臣所看，各国之政多主于贵臣，贵臣主政献计多为金玉。大王何不派遣辩士赉金玉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然后使良将随其后，如此便可逐个击破！”秦王闻言大悦，遂复李斯之职。

        且说姚贾自入秦以后，便投身于昌平君芈启门下。这一日，李斯往渭南相府拜见昌平君芈启，商议派人开展间谍工作。

        李斯拜曰：“大王欲使辩士赉金玉游说诸侯，以离间之计散各国合纵，不知昌平君可有合适人选？”

        秦代相昌平君言：“我秦国人才济济，大王也没能选出合适之人？”

        李斯摇了摇头，笑道：“非得口舌伶俐、能言善辩之人不能担任也！李斯一时也想不到谁人合适！”

        “魏人姚贾能言善辩，想必君早有耳闻。此人今在吾门下，何不荐于秦王而遣其游说诸侯？”

        李斯早闻姚贾口才，没想到竟投身昌平君门下，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昌平君于是传唤姚贾入府，李斯又将其引荐于秦王，秦王于是遣姚贾往六国游说。

        秦王又询问李斯：“寡人欲兼六国为一，却不知该先灭韩还是灭赵？”

        李斯进言：“韩弱且近秦，是以先灭之！赵国尚有可战之力，必不能轻易攻灭。先灭韩，以威慑诸侯！”

        “先王在位时，与蒙骜、吕不韦等人制定了东出策略。首先攻克成皋、荥阳，然后沿黄河以南向东推进，撕开赵、魏、韩、楚联合防线的口子，在黄河以东建立一片广阔的根据地，之后切断赵国与韩、魏的联络，然后消灭韩国，吞并赵、魏，最后伺机攻楚灭燕，方游刃有余。”

        “大王英明！”李斯道。

        于是，秦王拜李斯为廷尉（廷尉为九卿之一，主刑狱法律）。九月，秦王得知尉缭入秦。尉缭乃大梁人，与李斯交好，于是秦王派李斯前去与尉缭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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