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江慈在家呆了一天半，要回学校的那天上午，五奶奶来她家串门。

        近年来，五奶奶的耳朵越发背了，必须得大声说话才能听得清，而且她也越来越唠叨。

        “李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天天上网打游戏，成绩倒数，前天还和我说不想上学了，他不上学能干什么去。”

        李成才上初二，也是在联中上学，在江慈还在联中时，有时候放学两人是一起回来的。

        自从何野离开后，李成变得愈发沉默，他性子本就沉闷，骨子里还自卑，和人交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江慈在联中很照顾他，时常辅导他功课。不过，他成绩一直不怎么好。

        “以前就让他别和何野一起玩，他非不听。”这么多年了，五奶奶一直把李成的不听话归咎于何野，甚至何野离开了江水镇，她仍然耿耿于怀。

        往常这时候，江慈总要替何野辩一辩，这次她不敢再刺激五奶奶了。

        吴念真说，李成的亲生母亲找上了门

        是在九月初的时候，当时李成生母是在江水镇一家一户打听的，有个热心的婶婶就给指了方向，当时李成还在学校，生母只见到了五奶奶，说明来意后就被五奶奶赶了出来，那个好心指路的婶婶也被五奶奶上门骂了一顿。

        至于李成知不知道这件事，五奶奶也没说。

        吴念真叹着气，“真造孽，能生不能养，小孩子都得跟着受苦。”

        后来什么情况，江慈没有再打听，她拎着一小袋花生回了学校。

        一中每次放大假所有人七点都要回来上晚自习，江慈上午就来了学校，中午把被子晒了下，下午三点去了何野给的地址。

        地图上显示，坐公交来回要两个多小时，

        其实看到何野回的那个地址，江慈觉得很难过，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说到学校直接给他就行，他只给了地址，无异于表明，何野并不想在学校里和她有牵扯。

        江慈想，送完花生后就当陌生人处吧。

        下午三点整，江慈拎着花生上了51路公交，她是个路痴，一路上紧张地盯着站台，坐出去二十多分钟后，才发现自己方向坐反了。

        只能慌忙下车，到公路对面重新坐车。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枫树上抖落的阳光温暖明媚，江慈没有好心情欣赏，她在公交站牌前反复确认路线，以防自己再次坐反方向。

        等了二十分钟，她坐上了45路的返程，之后直达御水湾站下车，走了十多分钟，江慈终于看到了御水湾的别墅群。

        御水湾占地面积很大，从外面看一栋栋别墅林立，江慈拎着灰色袋子犹豫不前，门口的保安注意到她，主动上前问她找谁。

        江慈如实说了后，保安去打电话给户主核实，让她稍等。

        三分钟后，保安告诉她户主不在家。

        江慈茫然了。

        来之前，吴念真已经给赵芳打过电话，明确说明江慈下午会过去，没想到江慈吃了个闭门羹。

        保安打量她以及她身边土了吧唧的口袋，“你这袋子装的什么？”

        吴念真用的一种装米的灰色袋子，江慈和她的花生袋与这个漂亮的别墅群格格不入。

        “花生。”江慈说。

        “花生？”保安大叔非常吃惊，“你和a01的人家是什么关系，亲戚？”

        出于警惕，江慈没有回答保安的话，她给吴念真打电话，吴念真让她在门口等一等。

        以为送花生这件事能速战速决，来的时候江慈手机没充满电，路上又在听英语听力，手机只有百分之20的电量了。

        她等了许久，街道上开来一辆红色跑车，江慈充满希望地看过去。

        “江慈。”红色跑车停在她面前，车窗半降，露出一个非常时髦的女人，戴着黑色墨镜。

        江慈站起来，疑惑地打量眼前的车和人。

        直到女人摘下墨镜，“芳姨。”江慈惊呼。

        “上来吧，我带你进去。”赵芳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到江慈坐上来，才解释，“下午去按摩了，以为你没有那么早过来，来多久了？”

        “没多久，芳姨，你好漂亮。”江慈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几乎比三年前还年轻。

        “都是用钱堆出来的。”赵芳语气平淡，看了眼江慈的校服问，“你今天还上课？”

        “嗯，一会儿就得回去。”

        赵芳带着江慈从车库坐电梯进入客厅，江慈一直在偷偷打量赵芳，她真的变化好大，一头卷发染成亚麻色，衬得肌肤更白，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冷酷生疏得很。

        强势的气场，让江慈不敢大声说话。

        赵芳从一人高的鞋柜里找了一双黑色棉拖给她。

        江慈换了鞋，拎着花生，无所适从，“芳姨，花生要放厨房吗？”

        赵芳看了眼灰扑扑的袋子，“放鞋柜那就行，一会儿让佣人处理。”

        客厅很大，装潢整体偏冷，冷灰色的大理石砖一尘不染。中间摆了一张米黄色的沙发，好几个抱枕散落其中，这种凌乱的装饰反倒有了一抹暖色。

        简单讲，这是一个空旷富饶的客厅。

        “你想喝什么？”墨镜丢在茶几上，赵芳趿拉着拖鞋走向冰箱。

        “都行。”江慈站在客厅正中。

        赵芳拉开冰箱上层，随手拿了两三瓶饮料出来递给江慈，“这都是何野爱喝的，自从他搬出去后，就没人动了。一会儿走，我给你带回去。”

        “何野，不在这儿住？”江慈诧异。

        “不在。”赵芳言简意赅，她又打开了液晶屏电视。

        吵闹的声音立即涌出来，让氛围不那么尴尬了。

        勉强呆了十分钟，江慈站起来要走了。

        “我下午没睡，就不送你了。”赵芳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江慈忙说没关系。

        临走前，赵芳给江慈带了七八瓶饮料，用一个黑色的礼品盒装着，盒子上印了两个c。

        江慈拎着沉沉的一箱饮品出来，关门的时候，那袋花生就放在鞋柜旁，旁边是一个黑色垃圾袋。

        无人问津。

        完全没有想象中重逢的温馨和熟悉感，只感受到大人敷衍小孩的不耐烦。

        回去后，她要告诉吴念真，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送人家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了。

        从大门口出来，电量还剩10，刚刚在何野家时，没注意手机屏幕一直是亮着的，耗了不少电。

        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这时候能坐上51路回去，那么晚上不会迟到。

        公交站牌上显示末班车是六点。

        怕再坐反，江慈拿出手机，又把路线核实了一遍，之后赶紧锁屏。

        然而直到六点她也没等来公交。

        一个遛狗的大叔善意提醒江慈到秋季的时候，末班时间会提前半小时，也就是说她错过了末班车。

        大叔让她往前面走，过地下通道到对面坐车。

        江慈赶紧道谢，拎着沉沉的礼盒到地下通道，她是第一次过地下通道，有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两个出口，真的就是所谓的四通八达。

        江慈努力比照着路上的路线情况来考量地下通道，她信心满满走出来，结果是错误的方向。

        再找不到方向，她就要迟到了，她也没时间一个个方向去试。

        在这一刻，江慈忽然想起了何野。

        真奇怪，即使两人不和，遇到困难江慈仍会下意识觉得何野能帮上忙。

        她打开手机，点开何野聊天记录，他的头像亮着。

        “你家附近的地下通道怎么走？”

        江慈满怀希望地等着他回复，然后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最终手机电量耗尽，彻底黑屏。

        她彻底迷失在这个地下通道里。

        ~~~

        晚上七点整，班主任到教室看学生上晚自习。

        “江慈呢？”班主任在教室环视了一周，发现江慈的位置是空的。

        正做作业的何野闻言顿了一瞬，也抬头望了过去。

        她的桌面干干净净。

        “不知道，她应该已经到了。”高雅下午到的时候，发现江慈床铺都已经展开，只是一直没见到人。

        班主任点头，以为是普通的迟到，就没太在意，又回了办公室。

        何野打开了手机，二十分钟前，江慈问他地下通道怎么走。

        他一直对过去的事心怀芥蒂，看到江慈的消息，还以为是她借机求和用的技俩，就没回应。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你在哪？

        何野赶紧回了消息，没有人回复。

        拨打语音电话，无人接听。

        天黑下去，走廊的灯光暗淡，远处教学楼灯火通明。

        何野蹙眉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给赵芳打电话。

        “江慈回去了吗？”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

        赵芳说，“她早回去了，走了有一个小时。”

        “你没送她？”

        “她那么大个人了，还要送？”

        何野直接挂掉电话。

        “操。”

        来不及多想，何野拿着手机冲下楼梯，一口气冲出校门，随手拦了辆车。

        一路上，他一直试图给江慈语音通话。

        没有任何回音。

        何野脸色难看极了，额前出了层汗。

        前方是红绿灯路口，司机只能等红灯。

        四处张望时，在对面人行道瞥到一个身影，何野急忙拍车门，“我要下车。”

        “还没到呢？”司机师傅吃惊。

        何野从口袋掏出一把零用钱匆匆塞到司机手里，“不用找了。”

        在绿灯倒数的最后一秒，何野死死抓住了眼前人的胳膊，“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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