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2012年八月三十一日，江慈升入一中。

        江仲昆特意租了一辆车，送她到学校。

        从家到学校光打车都需要一个小时，一路上江慈哈欠连天，靠着车窗浅眯了半程。

        一中的学生管理分为住宿和走读，鉴于距家太远，江慈选的住宿。她的宿舍在a座407，宿舍楼前是田径运动场。

        江慈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床位都摆满了被子和行李箱，只有靠近操场的最上铺床位没有人选择。

        一个宿舍住了四个人，比初中一个宿舍住了八个人好了很多。

        一上午的时间江慈把日用品被子都搬进了宿舍，稍微收拾了下床铺，江仲昆带她外面去吃午饭。

        校门口就有一家羊肉面店，两碗羊肉面花了三十，江仲昆把找的零钱仔细收进贴身口袋里，感叹道，“这市里的东西是真贵。”

        “在学校好好读书，不要想着给家里省钱，这两年咱家慢慢好了，要交什么钱及时向我们要。”江仲昆又添了两勺醋，哧溜吸了一大口，慢慢对着江慈嘱咐。

        羊肉面上飘着油沫，用筷子搅了两下，油沫都聚在了碗沿，江慈又把香菜择出来，江仲昆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嗯，我会的。”

        吃完饭，江仲昆在校门口坐公交回去，临上车前塞了五百块钱给她。

        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江慈才回学校。

        她把钱都充进饭卡，回到宿舍时，宿舍里其他三位女生也安顿好了，一个躺在床上给朋友打电话，另外两个在卫生间打水擦洗桌子。

        江慈进去的一瞬，大家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露出初次见面不好意思的微笑。

        彼此都不熟，说话很拘谨，有一搭没一搭打听彼此的信息。

        江慈想到朱慧慧说何野也在这里上学，在校园溜达时，她不抱希望地四处张望，自然什么都没发现。

        下午两点半要到班级报到领书本，宿舍四人一起去教室，路上都互相介绍了自己，原来除了江慈，其他三人都是市里的，只不过住得离学校远，选择了住校。

        她们的教室在四楼，楼前是升旗广场，楼下是乒乓球台。

        教室已经来了一半学生，有认识的已经聊起天，江慈和室友选择了空中的第四排。

        过了二十分钟，班主任也来了。

        他姓张，圆脸中等身材，说话时喜欢把手抬起，说话像含着棉花，含糊不清。

        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人。

        高雅在下面吐槽，“他说的什么啊，都听不清。”

        高雅性格活泼，说话直来直去，江慈对她很有好感。

        班主任说了开场白后，又一一点名。

        “高雅。”

        “到。”高雅不情不愿地举起了手。

        底下传来同学的哄笑声。

        高雅吐槽道，“受不了，每次点名都这样。”

        “你的名字……”江慈抿唇一笑，“挺特别的。”

        “都怪我爸。”高雅翻了个白眼，她之前说要改名，她爸还死活不愿意，说这个名字好听，搞得每次自我介绍，对方都要把名字嘲笑一遍。

        “其实挺好的，很容易记。”江慈宽慰着。

        高雅一点没被安慰到，反而叽叽咕咕地同江慈吐槽起了她爸爸。

        讲台上，班主任往她俩的方向扫了一眼，继续点名，“何野。”

        江慈懵地抬起头。

        “何野？”班主任环顾一遍教室，没有人回应，他低头把名字圈起来，又去点名下一个。

        是他吗？

        “何野到了高中还这样，拽的要死。”旁边的高雅看了一圈教室，对何野迟到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认识他？”江慈转过头盯着高雅的眼睛。

        “认识，”高雅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小小一口，嘴里含糊着，“他是我初中同学，以前我们都是三十七中的，没想到到了高中还和他一个班。”

        “他经常迟到？”

        “那可不，以前在我们班经常被老师批评。”

        江慈低低“嗯”了声，看向窗外的走廊，没有再说话。

        “现在大家把自己联系方式都写下来，回头组一个班群。”班主任把一张表发下来，大家一个接一个填信息。

        江慈和高雅互换了联系方式。

        “报告。”

        江慈正填□□号时，听到门口传来淡漠的声音。

        江慈纯粹是下意识抬起头，但一瞬间，她就屏住了呼吸。

        真的是他。

        他已经很高了，也变白了，脸部轮廓清晰俊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像是没睡醒，遮住了眼里所有情绪。

        他站着时，似乎习惯性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和短短的碎发。

        气质阴沉内敛，和从前张扬的性格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进来吧，你是何野？”班主任打量全班唯一缺席的学生。

        “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精神不济。

        “怎么迟到了？兴奋的睡过头了？”班主任笑着调侃。

        “老师，他昨晚兴奋的一点没睡。”有个寸头的男生高声接话，“想到能上学就失眠了。”

        纯粹是开玩笑的话，大家都笑了。

        江慈猜测何野和那个男生是认识的。

        果然，何野轻轻瞥过去一眼，不轻不淡的一眼，暗含警告。

        吴思雨无奈做了个闭口的姿势。

        班主任没再纠缠，让何野回座位了。

        “吴思雨个傻子。”对着吴思雨的方向，高雅不屑地撇嘴。

        “吴思雨，你也认识？”

        “我、何野、还有吴思雨都是一个班的。”高雅漫不经心地点头。

        江慈余光追逐着何野的身影，他径直走向了吴思雨旁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后，直接趴在了桌子睡觉。

        可以肯定的是，何野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在信息表上找到了何野的名字，就在她名字下面的三行。

        江慈填完信息，把表格传给前桌的男生。

        “何野……他经常迟到吗？”江慈不停在日记上画圈，像是刻意在排解心绪。

        “嗯，他经常通宵玩游戏，哎，谁想到他竟然能考上一中。”高雅学习属于勤奋刻苦那一挂的，中考成绩出来，看到天天玩游戏的人竟然考得那么好，心理都不平衡了。

        “是吗。”谁能想到何野一年级的时候留过级呢。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啊。”高雅坏笑着靠近。

        虽然这才是第一天见面，但高雅对江慈的脾性已经摸得大差不差了，她绝对是个乖乖女，不惹事。

        “不是。”江慈翻开日记本，随口否认。

        “以我对他三年的了解，不建议你喜欢他，他这个人有点怪，而且他好像有女朋友的。”

        “我真没有。”江慈没再说话了。

        高雅怀疑地看着她，江慈无从解释，任由她去猜测了。

        班主任叫几个男生去搬书，他自己则走到何野身边，把他叫醒，把那张联系表递给他。

        何野被戳醒，脸色差地撸了把头发，随手拿过吴思雨的圆珠笔，在信息表上找自己的名字。

        已经填过的他不看，视线往下寻找时，指尖划过了江慈这两个字。

        迷糊的大脑一瞬间变得清醒，熟悉的笔迹、熟悉的顿笔方式，猝不及防地闯入视野中，何野嗤一声。

        在自己那一栏，随手填下一串数字，他把信息表还给了班主任，又趴在桌子上睡了。

        下午五点半，准时下课。

        几乎是下课铃声一响，门口响起女生清脆娇弱的呼叫，“何野。”

        紧接着出现一个男生，白衣白裤，脖子上戴着黑色的饰品，他懒散插着兜，也等在门口。

        何野眯着眼，来到了门边和她们汇合。

        混乱的下课现场，人来人往，何野忽然朝江慈这个方向望来。

        被堵在走廊的江慈避无可避，两人视线隔空相遇。

        何野睇过来的这一眼，无情无绪，很快，在江慈没有反应时，他已经跟着门口的一男一女离开了。

        喧闹的人声中，江慈的心蓦然痛了一下。

        这一瞬间涌上来的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江慈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晚饭后，江慈和室友们互加了□□，然后又加了班长公布的班级群号。

        一进群，公告就艾特每个人把备注改成自己名字。

        现实生活中内向的人往往在网络上就肆无忌惮，大家改完名字，就在群里斗起了表情包。

        其中，吴思雨最为活跃，所有人发的都没有他一个人多。

        江慈改完备注后，无意参与他们的聊天，只捡着几个有意思的表情包保存了。

        闹了一会儿，班主任发出警告：都别聊了，回去睡觉。

        瞬间，群里悄无声息。

        下铺的高雅哀嚎一声，“我去，班主任在群里怎么没人说，我发了好多不堪入目的表情。”

        江慈一时睡不着，翻开成员列表，划到了何野的的账号。

        他的头像是一个昏暗的夜空，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其中，可望不可及。

        默默注视了很久，江慈终究没有添加何野的联系方式。

        那短暂交汇的一眼，江慈看得出何野无意与她有任何交集，又何必自讨没趣。

        开学的第一天，何野仍是最后一个到了。只是，他的桌子上多了一百多块钱。

        其中有两张五十，一张二十，外加五个硬币。

        何野把钱拢在一起，皱眉问一脸期待看着他的吴思雨，“这谁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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