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诚意

徐羡之换了本白帛叠青衣衫便装，与沈怀慎对坐，要是叫外人打眼一瞧，竟觉的两人眉目有五六分相似，也许这世间清逸俊朗之人都是有几分相似的吧。

        徐羡之翻了翻袖边，定定地瞧着沈怀慎，半晌才缓缓道：“此事你可想好了？”

        沈怀慎眯了眯眼睛，轻嗤了一声：“既然太子如此急不可耐，那你便走一遭吧。”

        徐羡之沉思片刻，蹙了蹙眉：“你帮我看好她。”

        沈怀慎这下来了兴致，仿佛听到什么奇闻一般，似笑非笑地打量徐羡之，徐羡之被他看的别过脸去。

        “你来真的？”

        徐羡之只闷哼一声做回答，沈怀慎漫不经心道：“放心吧，那赵小姐柔弱，能跑到哪里去。你安心去办事，我自会帮你看好人的，总不会丢了就是了。”

        徐羡之顿了顿，回击他：“你那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沈怀慎仍是面不改色，好似不解徐羡之所问：“处置什么？”

        徐羡之没好气，提高了几分音调：“你还说，故意将那账本放在地宫，又让她看了，此刻她困在那里还好说，你别跟我说要将她放出去，此事关系重大，她说出去了，你我都等着人头落地吧。”

        “她不会说的，裴月瑶这个人，当真是有几分意思。说她聪明吧，胆子大的都有点傻了，说她笨，她又仿佛很有几分手段。”说着就想到了月瑶，脑海里都是她的画面，和她同乘马车，她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那温热的触感，还有她整个人扑在他怀里的娇俏样子。

        唇边勾勒出了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徐羡之瞥他一眼，被他这幅样子逗笑。

        察觉到他嘲弄的笑，沈怀慎倒是很不满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搞这一出，该不会就是为了金屋藏娇吧。那裴月瑶可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听话，你还说她会让太子拒了与陆家的婚事，可我听宁川说，宴上是她故意提起，才让皇后下了决心给太子和陆小姐赐婚的。”

        “她这么做，我倒是没想到的，这件事又多生了些麻烦来，原以为她对那太子有几分情谊，如今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小丫头倒是会利用人。那太子对她那般好，我不信她不知太子是何心意。”

        “她现在失踪，宫里应该乱成一团了吧，听说太子不吃不喝撂了公务去寻她，你不进宫去跟皇帝老儿见一见？”

        “不急，还没到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大齐举国上下一直都敬乾清寺为国寺，国中从百姓到皇室也大多礼佛。皇帝在位前些年还算是个明君，只是近几年来沉迷悟道，反远了佛寺，除了炼制丹药就是沉醉于美色，那丽妃进了宫以后更是迷得皇帝昏庸懒政。

        好在太子年岁渐长，朝中大多政事已经全交由了太子来管。太子勤政，从小学得帝王之术治国之道，因此虽然老皇帝不甚有用，可大齐还是在太子治理下四海波平。

        月瑶失踪以后，太子没了心思和时间处理政务，皇帝一时焦头烂额，原先多是太子处理的事务现在全落回了他手里，看着那些臣子日日马不停蹄的给他找麻烦来谏言，皇帝就心中烦闷，恨不能禅位自己和美人双宿双飞去，只是又贪图这权位。

        一边没法子放下权势，一边又不想承受这高位的压力。想来想去，老大沈怀慎人虽聪慧，可是是个纨绔子弟，只知吃喝玩乐，老三怀萧又是个不中用的，从小读书就脑子不甚灵光，更别说治国了。因此皇帝这几日也对太子生出了些怨。

        斟酌再三，还是命人将沈怀慎宣进宫中来。

        ——

        月瑶在地宫中百无聊赖，甚至盼上了沈怀慎的到来，不禁又觉得自己好笑，之前还势必要远着他，现在旁的人一概见不上，反而盼着能见见他，与他说说话解解闷。

        只觉得人真的是好驯服的很，自己明明比谁都懂这其中道理，却还是忍不住盼他来，想着他今日给自己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却忘了就是他将自己困在此地的。

        虽说也不能全怨他就是了，只怪自己钻进了这笼子，又知晓了他的秘密，月瑶估计着他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放她出去。

        门一有响动，月瑶便急躁起来，急急的下了床跑到门边去迎他。

        沈怀慎一进门就对上了月瑶那雀儿般的目光，忽闪忽闪的瞧他，又急不可耐的从他手里接了食盒过去，没等打开就来问他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带了碗虾蟹粥，一碟鹅胸脯，一份藕粉桂花糖糕，还有一份菠菜鸡蛋糕。饿了吧。”沈怀慎边说边与她一起坐在案边，月瑶也不抬头，自顾自的将那一碟碟吃食摆出来，慢条斯理地挨个尝一遍。

        月瑶吃得极慢，当真是在享受美食，也不因被困在地宫忧烦，自从那日之后就一句也没再提过出去的事，沈怀慎都有点摸不清她的想法了。

        她不提，他更不急，来了地宫有时便闲散地靠在床边，有时就坐月瑶身旁单手支腮看着月瑶吃饭。月瑶毫不羞怯任由他看，沈怀慎也就从一开始装作不经意的瞥变成了后来直勾勾的盯。

        月瑶看他看自己吃饭这么开心，执着筷子夹了一块鹅胸脯肉递到他嘴边，还冲他努努嘴：“大哥哥尝尝看，好吃的很。”

        月瑶看着他怔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避开筷子咬那片鹅肉的一角，嫣然发笑。等他吃完也不嫌弃，继续用那筷子夹菜，月瑶无所谓，沈怀慎心里反而生出怪异感来，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月瑶还温温柔柔的来招他：“大哥哥怎么咳嗽了，要喝水吗？”说着又将自己的水杯递到他面前，沈怀慎轻轻推开，拒绝了。

        明明知道她就是这样的狐媚子，惯会勾人，那瑜平世子和太子不就都被她勾了魂，怎么自己这样清楚地看明白了她，也还是有一丝动容呢？

        沈怀慎及时将那点旖旎心思隐匿了回去。

        控制自己沉了沉面色，等她吃完就要走，月瑶却拉住了他的袖子：“大哥哥不多陪我待一会儿吗？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好生无聊。上次大哥哥还答应我带我出宫去那侍女家看看，大哥哥可是说话不算数了。”

        月瑶话说的自己都委屈起来，一边暗暗指责他说话不算数，一边又坦言自己困在此处不好受，倒是不提沈怀慎将她锁在这里的错处，仿佛自己真是误进了鸟笼的雀儿。

        沈怀慎也明白她终于是忍不住要提出去的事了。

        沈怀慎也学她故作委屈，比她还多了几分控诉：“阿瑶也说话不作数，上次允诺了帮我忙的，可是那陆小姐眼看着就要被许给太子了不是吗？”

        月瑶没想到被他倒打一耙，虽然已经想到宁川已经将那日实情跟他说了，但装还是要继续装的，故作无奈道：“太子哥哥与陆小姐两情相悦，皇后娘娘和圣上都看好这门亲事，月瑶人微言轻，也是没法子呀，大哥哥若是真与那陆小姐情深义重，何不去让陆小姐推了这门婚事？”

        这话说的轻巧，还暗指他所说与陆小姐之事是谎话。

        沈怀慎看着她面不红心不跳的在他面前演戏，摆出那楚楚可怜之态，鬓角都撕扯着跳了跳。

        扯开了话题：“月瑶想出去吗？”

        月瑶重重地点了点头，装腔作势道：“这几日有大哥哥陪着月瑶自是很开心，只是我离宫已久，想来春芽她们都要急了。”

        沈怀慎也随她点点头：“我也很想让月瑶回宫，只是——”他略做停顿：“那账本之事——”

        月瑶挑了眉：“什么账本，我是全然不知的。”

        沈怀慎不欲再与她装傻，冷声道：“阿瑶，你得拿出你的诚意来，叫我放心，对吗？”

        月瑶见他摊牌，也收起笑容：“你想要什么诚意？”

        他这好妹妹，放弃了作戏便连哥哥都懒得喊了。沈怀慎波澜不惊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月瑶心一横，总之她的本钱就只有自己，舍得一身剐，试一试罢，想罢就欺身上前，踮起脚搂住他脖子将他头拉低，将唇贴了上去，他的唇又软又凉。

        这个吻十分短暂，只一瞬就分开了，月瑶将自己贴在他身上，费力地搂着他脖子，把头埋在了他颈间，心狂跳不止，虽然日日与人左右逢源，可这么出格的事她还没做过。

        沈怀慎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被月瑶揪扯着，刚刚那个吻像是他的幻觉，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样，月瑶贴的那样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好快。

        一瞬间的失神过后伸手将她更往怀里拢紧了些。低头就能看到月瑶小巧的耳垂通红，克制住了含住它的欲望，声音有些喑哑着对月瑶道：“走吧。”

        月瑶倒是诧异了，就这样？这沈怀慎也挺纯情的嘛。

        沈怀慎呢，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月瑶摆出什么诚意，只是想为难她一下，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这样大，自己迷迷糊糊间居然就同意了带她出去。

        携着她往外走，脑海里想得又全是她是不是也这样跟太子，跟瑜平——或者更甚。

        想着眼眸都暗了暗，还装作不在意地开口：“你与那瑜平世子，你那好太子哥哥——也这样？”

        月瑶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跟其他人吻过，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只看着脚下的路也不理他。

        沈怀慎见她不答，眉头皱的更紧，也生出几分莫名的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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