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七幸存者

沿着路上洒下的狗粮，陈映橘和云姐拐过几个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家地下商场的门口。

        “要进去吗？”空洞的大门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云姐迟疑地停下脚步:“也许我们还是回车里等他比较好……”

        “我下去找找，你在这里等一个小时，如果我们一直没出来你就自己开车先回去。”陈映橘也不想强迫她，交待完之后便拿着铁锹独自踏上了下行的台阶。

        这家地下商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水泥砌的楼梯又高又陡，没走几步便迎面扑来一股浑浊的阴风。陈映橘循着楼懿留的标记一步步拐进更深的黑暗里，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除此之外周围就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狗粮标记沿途越洒越没有章法，到后面看起来更像是在被追逐的时候无意中掉落的，最终在通往公共厕所的小道前停住了。陈映橘攥紧铁锹悄无声息地走近，侧耳细听，女厕所里隐约有杂乱的呼吸声，里面应该不只一个人。

        她抬手轻轻叩了两下门板，清晰的响声在这里显得无比刺耳。门后的呼吸声变得剧烈了，细微的脚步声也在靠近，最终门板被轻轻拉开，一道黑影扑出来猝不及防地倒在陈映橘身上，温热的脸颊紧贴在她肩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楼懿？”

        淡淡的柚子香气混杂在血腥味中，让人无比的恐慌。陈映橘丢下铁锹，两只手托住楼懿的腰支撑着他站稳:“你受伤了。”

        “里面还有人。”楼懿嗓音嘶哑，费力地抬头跟陈映橘对视，他大半张脸都糊着瘆人的血迹，呼吸也很不均匀，显然是前面刚发生过一场恶战。

        陈映橘搂住楼懿的身体走进女厕所，靠近洗手台的角落处蜷缩一个瘦削的女人，怀里抱了两个孩子；隔间里的马桶上还坐着个手拿撬棍的年轻男人，戴了副眼镜，镜片上沾满血丝。而在厕所正中央的空地上倒着两具被打烂脑袋的丧尸。

        听到陈映橘的脚步声，男人抬起手草草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雷天衡，那边的是我姐雷清雨和我的两个外甥。”

        陈映橘点点头，把楼懿放下来坐好，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分给大家，等他们喝过水又休息片刻，这才问起楼懿发生了什么事。

        “我搬完营养土突然想起来这边有个地下商场，里面有一片专门的数码用品区，想到这里找找对讲机，刚下来没多久就遇到他们，”他低声说着，抬手指了指雷天衡:“后面还跟着两个丧尸。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这家伙就冲着我跑过来，没办法我只能跟他们一起躲到这里，把丧尸弄死了。”

        “抱歉，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迫不得已的。”雷天衡笑了笑，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微微弯起来，脸上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楼懿没吭声，还在为这件事生闷气。陈映橘拿出纸巾沾了点水递给他擦脸，楼懿接过去，这才转过头看着她问:“你跟云姐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陈映橘想起葬身在那家花店的陌生女孩王雪，心情还是很沉重:“没有。只是遇到个被感染的疯子，已经死了。”

        半小时前，陈映橘用铁锹顶着男孩的脖子逼他说出了真实情况。原来他和王雪只是普通同学，学校组织秋游的路上遭遇丧尸爆发，两人慌不择路跑进了园艺市场躲进了无人的花店里，依靠书包里带的零食勉强度日。

        男孩在逃跑时被丧尸咬伤，很快发现自己开始感染。他不敢出去找药，也不肯让王雪离开，用花盆偷袭把她砸晕过去，然后绑在了墙角的管道上，强迫她陪着自己。

        很快，感染的症状变得严重，并逐渐蔓延了全身。男孩脑子里开始冒出古怪的念头，对普通的食物失去兴趣，反而开始极度地渴望啃食同类。

        他变异的程度不算太严重，还留有几分理智没有立刻对王雪下死手，而是只砍下了她的一条腿吞食干净，然后是另一条腿……手臂……

        直到今天上午，陈映橘和云姐闯入花店时，王雪的意识已经是极其模糊，命不久矣。

        楼懿看陈映橘有些失神，忽然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脸侧的乱发，语气柔和地说:“再休息休息，我们就出去。”

        说完他又看向雷天衡:“你们呢？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我们准备去海洋广场。”雷天衡从夹克衫的内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白纸，向两人展示:“这是昨晚在路边捡到的宣传单，海洋广场那边好像有个什么营地，看介绍已经很有规模了。人聚在一起总是安心些。”

        楼懿瞥见宣传单上打印的文字，很简单地说明了营地的情况，什么成员众多，有组织有纪律，住处稳定，热水供电保障三餐之类的话，看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

        除了这些，他还注意到这张宣传单的左上角用红色水笔画着一个类似金字塔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

        “还有多余的宣传单吗？能不能给我一张。”

        “当然可以。”雷天衡朝姐姐雷清雨伸出手，后者神情恹恹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另一张折叠着的单子，雷天衡接过来递给楼懿。

        拿在手里之后，楼懿才看清那个图案不是金字塔，而是三角形的中间套了个圆圈，细看之下非常粗陋，还严重抄袭了共济会的标志。

        “这应该是第一分队自己弄出来的什么符号，不过我记得在张明他们身上并没有看到这种图案。”陈映橘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些社会学的书里会提到，有很多组织都会用内部公认的符号来达到凝聚人心和排除异己的目的。令她诧异的是，这个第一分队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几分钟后，大家结伴离开了地下商场。云姐在外面等得心焦，终于看到两人的身影出现，激动得差点又哭了。

        他们和雷天衡一行人道别，两个队伍就此分道扬镳。回到车里，楼懿显然是没办法继续担任司机了，而陈映橘连驾照都还没考过，还好云姐会开车，对路线也还算熟，他们继续在附近游荡试图找到有对讲机的地方。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楼懿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日益破败的街道，心中百味杂陈。突然肩膀一沉，他转头发现是陈映橘累得睡着了，脑袋歪过来不知不觉就倒在了他肩头。

        陈映橘肤色不算很白，五官在他见过的异性中也说不上很漂亮，防备心强又倔强，气质也苦巴巴的，睡觉时都微微皱着眉，看起来实在不算好亲近。可她身上似乎无穷无尽的韧性还有在险境中临危不乱的镇定，却又不知不觉中深深地吸引着楼懿。

        他第一次有了非常强烈的念头，想要看到这个人真心实意地，对自己露出幸福的笑容。

        视线顺着陈映橘的睡脸下滑到她因为缠着绷带显得很臃肿的手臂上，再到手中握着的铁锹。楼懿这才注意到铁锹上面沾着血。

        “云姐，你和小陈今天遇到疯子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有点蔫，像是累得不轻。”

        “没事……”云姐抿抿嘴唇，快速地从后视镜看了楼懿一眼，见他仍视线低垂专注地看着陈映橘，这才镇定下来，放缓语气说:“就是疯子而已，追着我们跑的时候自己没站稳脑袋磕到石头上死了。小陈她，大概是被吓到了吧。”

        楼懿明显能感觉出她在说谎，但没多问。侧过头时他隐约从陈映橘身上闻到了很淡的烟味，于是动作幅度很小地用手指抵开陈映橘外套的口袋看了眼，果然发现自己消失的那半包烟，也只是无奈一笑。

        小睡二十分钟后，陈映橘是枕在楼懿的外套上醒过来的，睁眼后只觉得头昏脑胀，而且烟瘾似乎也被上午抽的那根勾起来了，嗓子里发干。她下意识摸摸口袋，烟不见了。

        陈映橘坐起身重新绑好头发，喝了点水，终于清醒过来。车厢里就她一个人，手边是云姐手写的字条，说和楼懿去旁边的大楼找物资，顺利的话很快能回来让她别担心。

        没等陈映橘打开车门出去，就看到楼懿和云姐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了。

        他们打开后备箱把袋子塞进去，而后楼懿走到陈映橘旁边伸手敲了敲车窗，嘴角一勾，冲她露出个幼稚的坏笑:“开窗，给你个东西。”

        陈映橘降下车窗，楼懿这才神神秘秘地拉开外套拉链，然后从内兜掏出一团毛绒绒还灰不溜秋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陈映橘忙用两只手接住，捧在手中热乎乎的一团，原来是只黑毛小土狗。这狗崽的圆脑袋上支着短短的耳朵，嘴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睁开湿润的眼睛跟陈映橘对望几秒，然后又很困地睡着了。

        楼懿拉开车门在她旁边坐下，解释道:“回来的路上看到这家伙趴在我洒的狗粮上睡觉，没准是吃累了。捡到也算缘分，索性捡回来养养看——家里的狗罐头正好派上用场。”

        从小到大，陈映橘都没有养过小动物。妈妈靠着做纺织和种地养她长大，没精力再去照料家畜，因此陈映橘最多也只能去摸摸邻居家的猫猫狗狗和小鸡小鸭。刚出来工作时，她有段时间强烈地想要养只小猫或小狗跟自己做伴，但在初步了解后又选择了放弃，她的工作太忙，经济也不算很宽裕，没办法保证能很好地照顾这些小家伙。

        没想到反而是在眼下这种关头，让她有了满足心愿的机会。

        “给它起个名字吧，我看过了这是个男生，起个帅点的？”楼懿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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