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离

车在行驶中。

        言悦坐在副驾驶上，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言悦，我听说葡萄山路那边的紫荆花开得很好看，你陪我去看看吧”慕明轩说道。

        言悦：“好”。

        柳城市是一个以紫荆花而闻名的城市，种有洋紫荆和羊蹄甲两种，洋紫荆的盛花期是三四月，现在已经过了，而羊蹄甲是九到十二月，这时候却是开花的季节。

        紫荆花是温柔的，不同季节的绽放，她的偏爱让柳城市永远都是处在青春期的懵懂少女，只要有她在，这个城市就不会变得冰冷、孤寂。

        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吧，言悦当初填志愿的时候，看到这个城市满地花瓣，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这个城市的大学。

        每次言悦看到那随风摇摆的枝头，就会听到她对自己说，记得孤独的时候要向我倾诉呀。

        而今天言悦听不到她说话了，只觉得那枝头的花朵特别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车停在路边，言悦和慕明轩并排走在葡萄山路的小道上。尽管18岁以后，言悦又长高了几厘米，但是此刻看上去，他们还是一样的身高差，慕明轩还是比言悦高半个头。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是好像又什么都变了，言悦记得上一次和慕明轩这样并排走的时候，他们还是高中生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而现在他们都已经工作了。

        “言悦，你有喜欢的东西吗？”慕明轩突然说道。

        言悦想了想，仰起头看上面成片的紫红色：“我喜欢紫荆花”。

        “我也是”。

        言悦看慕明轩。

        慕明轩也仰起了头，表情是温柔的，额前的头发刚好长到眉毛，细长的睫毛如缩小版的羊蹄甲花蕊，随意地颤动着，言悦感觉他失神了。

        顿了一会儿，慕明轩说道：“我是因为紫荆花也来到这个城市的”。

        言悦自然地眨了眼睛，她有些意外，但却不觉得奇怪。

        这句话要换在六年前，言悦肯定觉得这是忽悠人的，她不会理解，花朵怎么能决定人的去留呢，但是现在言悦会在心里给他编织一个合理的理由，因为这么美的景色谁不想来看看呢。

        慕明轩又说：“言悦，你觉得今天这顿饭怎么样？”。

        言悦顿了顿，她明白慕明轩说的话并不是问这顿饭好不好吃，而是问自己对这饭局的看法。

        言悦觉得自己不好回答，诺诺地回了句：“不知道”。

        慕明轩轻笑了一声，好像是知道言悦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样，他接住了一片花瓣：“刚才你是不是很紧张呢？”。

        言悦无意识地转头过去，慕明轩在看着她，而她也在看着慕明轩。

        “嗯，你怎么知道的”。

        言悦承认自己今天确实有点紧张，但是她已经把紧张克制下来了，言悦坚信任何人不管是谁，都不会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出一分一毫的情绪出来。

        慕明轩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中的花瓣给她，等她伸手拿走花瓣的时候，慕明轩才说：“因为刚才你突然握我的手特别紧”，说完，他歪嘴一笑，没等言悦反应，就先走在前面了。

        言悦顿在原地，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显出了红色，秋风拂过面颊，她看慕明轩的背影，棕褐的西装与叶子的绿和花的红形成对比，春意不觉萌上心头，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吧，才会连这点举动都没意识到。

        言悦追上了慕明轩，他们没再说话。葡萄山路在柳城市新区，这里离市中心比较远，平时没什么人走，只有车辆来往，现在因为路边的紫荆花开了，隔一段的距离就会看到有人停车下来拍照。

        言悦问慕明轩：“慕明轩，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苏小芊的女生特别眼熟”。

        慕明轩的脸沉了下来，说道：“她就是昨天害你被烫伤的那个人”，冷冷的声音。

        言悦有些意外，慕明轩竟然这么肯定地说出来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昨天还红彤彤的手背，今天已经恢复如初了。

        “言悦，今天你和苏式姐妹在那里发生的事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慕明轩说道。

        言悦怔了一下，抬起头：“嗯”。

        “她们吵架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慕明轩两眼直视着前方，眉目间的温柔已经寥寥无几，他平淡的说：“我派人调查过，那个苏小芊只是苏家收养的女儿，她跟家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特别是和那个苏羽琴，她们可是死对头，不管学校还是在其他地方，她们就没有好好相处过”。

        “可就算是这样，你怎么知道那个时候她们就一定吵架了呢？”言悦问。

        “首先，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高级饭店，所以卫生间不会滑得让一个正常走路的人摔倒。其次，如果她们两个人一起或者是一个人来找你麻烦，那她们都不会那样镇定，而且完好无损。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们吵架了，而且动手了，然后你刚好碰见，救了那个打输的人。”

        言悦点了点头。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慕明轩，你还是那么聪明”。

        慕明轩谦虚地说：“没有，我只是比其他人想得更仔细一点而已”。

        俩人相视一笑。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调查他们的呢，如果是在被邀请之后，这个信息应该没有那么快收集到吧”言悦好奇问道。

        慕明轩：“三个月之前就调查了”。

        “言悦，如果是没有绝对把握的饭局我是不会去的”。

        言悦淡淡一笑。

        对呀，慕明轩就是这样，多谋善虑、长筭远略，当初他也是这样，先是调查好，然后才来骗言悦的，言悦怎么能忘记他是这样的人呢。

        话谈完，路也差不多走完了，他们就在葡萄山路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原点。

        看到自己的车就在前面，慕明轩不想走得太快，他慢慢走着，言悦也慢了下来，剩下三十米的路程，仿佛很远，让他们都轻松了许多。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又慢慢变得复杂了起来。

        言悦的心情很复杂，明明这一圈转完之后，她的订单内容就没有了，但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慕明轩的心情也慢慢变得复杂，这次分离，他和言悦可能又要很久才能见面了，也有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因为他们不是恋人，甚至不是朋友，他们无法像别人那样随时联系。他和言悦这尴尬的关系，让他不知道在这之后，自己该以什么角色去面对她。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那慕明轩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此刻，他不用担心这些复杂的问题。

        慕明轩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他可以想方设法掌控一切，但是却无法掌控言悦，因为人一旦有了非常想要的东西，那他就会念念不忘，无法镇定下来，而他无法用一个足够冷静的猎人头脑去对待言悦的问题，这就是他的失败点。

        终点越来越近，慕明轩越来越慌了，他要怎么做才能靠近言悦呢？

        他心里知道自己和言悦的关系急不来，但是他很怕，怕自己稍不注意，言悦就会离他而去。上天让他遇到了言悦，他怎么甘心放言悦走呢。

        慕明轩停了下来：“言悦”。

        言悦：“嗯？”。

        树叶沙沙作响，又掉下来了几片花瓣。言悦看着慕明轩，静静等待他的话。

        “站住，别跑”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喊声。

        他们纷纷被吸引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另一个拿着匕首的男人慌张地起身想跑。

        看到这个场面，言悦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

        “言悦”慕明轩喊住了她。

        言悦停下脚步，回头，一脸坚毅，对慕明轩说道：“慕明轩，我想去帮助他”，眼眸中是盖不住的光与灭不了的火。言悦知道慕明轩从来都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如果是六年前，言悦绝不会去管这种事，但是现在言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冰冷无情的“血蝶”了，她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公民，所以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哪怕慕明轩想要拦住自己。

        慕明轩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言悦一怔，微微弯起了嘴角。

        她以前没有看懂慕明轩，现在也是一样，慕明轩总是会不断刷新她的认识，不管是在哪一方面。

        拿着匕首的男人已经逃走了，慕明轩开车去追他，而言悦则去看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还没有晕过去，正用力捂着伤口，言悦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因为动静比较大，周围听到声音的人都赶了过来，言悦通过询问得知男人是便衣警察，他追的那个人是毒贩，男人本来是在这附近蹲点的，可没想到计划有变，其他人还没有赶过来，他只能一个人来追毒贩。

        言悦将男人交给路人，然后脱下高跟鞋拿在手上，朝着毒贩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男人说这个毒贩的背后是一个犯罪团伙，他是他们团伙在这个城市的贩卖联络人，他身上有枪，很危险。

        毒贩跑进了一个未开放营业的商业街，他一边跑一边看着后面，一个没注意被突然杀出的慕明轩踹了一脚，摔在了路边的玻璃上，玻璃碎了一地，毒贩痛得在地上翻来翻去。

        果然这种小角色，慕明轩一脚就搞定了，他一脚踩在毒贩的头上，然后准备拨打110，蓦地毒贩从胸口掏出了一把枪，砰的一声，震耳欲聋，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商业街，如死神来临般的紧张气氛一下燃了起来。

        毒贩从地上艰难地站起，他抬头，表情慢慢变得惊恐，慕明轩躲开了，他在毒贩的面前快速站了起来，双眸冷厉，嘴角轻蔑地上扬，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毒贩看到他这戏谑的表情，不自觉害怕了起来，他握紧□□，正正对着慕明轩又按下了扳机。

        柳城市新区有一些建筑还在建设当中，所以地上有许多碎石，言悦没有穿鞋子，脚上已经硌出了血丝，尽管如此，她也不敢慢下来，刚才她已经听到了枪响的声音，她怕自己再不快点跑慕明轩就要出事了。

        言悦跑进了商业街，心里祈祷着：慕明轩，你千万不要有事。

        忽然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商业街的寂静，路上施工的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言悦忐忑不安的心跳得更剧烈了起来，她拼命地跑，终于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慕明轩。

        慕明轩和毒贩面对面站在那里，他身上的衬衫有一大块已经被血染红，金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就像火焰燃烧那样赤红。

        言悦心里的那块石头还是跌了下来，她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呢，慕明轩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打到呢，她很难受，拼命地跑过去。

        见毒贩想要逃走，她快速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比手掌还大一点的碎玻璃，像拿着飞镖一样对准毒贩。

        “是你惹我的”。

        赤红的眼充满了仇恨与无情，就像“血蝶”一样，她歪了一下头，然后用力地甩了过去，玻璃块在空中旋转，飞过去的弧线宛如一把镰刀，坚韧有力，刷的一声，玻璃刺进了毒贩的身体里，毒贩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慕明轩也倒下了，言悦跑过去抱起他。

        “慕明轩，你没事吧？”言悦的声音颤抖，泪水没有流出来，但是已经浸湿了她的眼睛。她糊涂了，慕明轩被枪打中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言悦用力捂着慕明轩的伤口。

        慕明轩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他抬起手轻抚言悦的脸庞，这个场景就像六年前言悦抚摸着他一样，不同的是那个时候言悦是失望的，而现在的他是欣慰的。

        果然人只有在经历生死的时候才会变得深情，但是他觉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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