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叫家长

沈钦来来回回读七遍了。

        “女朋友”应该是打错字了。

        南城区今希私立中学高二（2）班的教室里，池遇正在上课。

        池遇是文科生，但因为有小高考，他们还在上化学课。虽说对化学课兴趣不大，但他还是认真地在听，这老师的教学水平还行，只是可能真的不喜欢他们班，所以很多东西讲得都很敷衍。

        听了大半节课，池遇有点走神，他想看看自己给沈钦点的甜品送到了没，悄悄低头抽出了手机。

        [陌生号码]：[照片]

        照片上，沈钦用红笔在错字的位置打了个叉，还在一边批了个零分。

        [陌生号码]：订正罚抄30遍。

        池遇：“……”

        他打的明明是“醒了”。

        醒了再送！怎么回事！他的手机怎么有自己的想法！

        [陌生号码]：你这错字，还真是惊世骇俗。

        “你怎么了？”沈希瑶瞥见同桌低头，小声地问。

        池遇沉痛地说：“我不干净了。”

        沈希瑶：“？”

        他们在后排悄悄说话，教室的前排却出了点状况。

        “刚才那个点，您好像讲错了。”第一排有男生举手，站起来硬着头皮说，“我查了一下，网上不是这么讲的。”

        “壮士啊。”池遇前面坐着的伍恒敬佩地说，“视死如归。”

        “网上不是这么讲的？谁让你们上课用手机了？”化学老师顿了顿，声音里皆是不满。

        池遇一直在听，错倒是没错，但讲的的确不好，稍不留神，就会听不明白。

        老师们一般都不太喜欢课堂被打断，因为会干扰秩序，也会影响老师的权威。

        但这种“不喜欢”表现在有的老师身上，就比较极端。

        “我怎么讲错了？”化学老师当场发火了，“你认真听了吗？”

        他好像今日心情不佳，越说越激动：“不是我说你们班，本来偏文就没什么出息，上课还不认真听，查什么手机，网上说的能作数吗？手机交上来。”

        他伸手去收那男生的手机，无意中碰到了屏幕，打开了视频播放软件，前排几个男生课间没看完的一场电子竞技录播视频被按了播放。

        伍恒吓了一跳：“我去。”

        “你们都在看些什么东西？电子竞技？”季老师更生气了，“怎么？想跟那群沉迷游戏的网瘾青年一样，去打游戏比赛？刚刚我上课你们还在下面讨论，别当我没听见。”

        他说得挺难听，还带着个人成见。

        “不是这样的。”沈希瑶不服，“明明是他课没讲好，绕什么话题教训人。”

        池遇想到的却是昨晚的沈钦。

        那些他看不明白的数学题在沈钦的眼里似乎算不了什么，沈钦修长的手指握着他那支红胡萝卜笔，只需要看上几眼，就能简单地写出答案，再略带着嫌弃的目光，转头看他一眼，说他笨，又问他看会了没有。

        就好像，那些算式和繁复的在证明题在沈钦的眼里算不了什么难关，那些常人难以跨越的题海，对沈钦来说都很无趣。

        沈钦有更高的难关要去攻克。

        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更喜欢和更想挑战的。

        “打电竞的那群人都是成绩差考不上大学的，就你们班天天迷那东西，没出息，你们文科生本来就比别人差，还不好好学。”那老师指了指前排几个男生，“我说的对吗？”

        第一排的几个男生惊愕又生气，不知道这话题怎么能被扯到这个上面，嘴唇颤了颤，想张口反驳，又忍了下去。

        “说话，对不对？不回答就出去。”化学老师催促，“不好好读书，考不上大学的都是歪门邪道，电子竞技就是没出息，我说的不对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一片静寂中前排的几个男生打算低头认错。

        谁也没料到，后排穿着端正整洁的男生站了起来——

        “我反对。”

        “我靠。”伍恒回头看了眼后排，这次眼睛里都是敬佩。

        这老师仗着和校长熟识，平时的到处嚣张，没几个人敢惹。

        转学生不仅游戏打得好，搓火能力也是一级棒。

        “你……”化学老师气得涨红了脸，“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反对你就滚出去，别上我的课。”

        “职业选手并非成绩差。”池遇说，“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更想挑战的东西。”

        “我坚持我的观点。”池遇转身出了教室。

        第一排原本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男生莫名其妙就得救了，人都惊呆了。

        “老师。”沈希瑶举了个手，摇了摇，“我个人呢，也不太认同您的说法呢，我自己滚。”

        “我也。”伍恒咬咬牙，也举了手。

        高二（2）班陆陆续续出去了十几个人，这课也上不下去了，化学老师把书往地上摔出了一声巨响，训斥了几句，转身走了。

        “嗐。”2班教室的外面，沈希瑶靠着墙晒太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不是因为你杠他的，也不是跟风，我家有人打电竞，我实在听不下去他那样诋毁，你呢？”

        池遇也不知道。

        他想说是因为哥哥，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天晚上沈钦教他做题时的场景。

        他站在一旁，沈钦则是坐着，衬衣的长袖松散地卷到手肘处，在他递过来的草稿纸上写答案，狭长漂亮的眼尾带着点不耐烦，时不时还偏过头来扫他一眼，问他到底有没有看明白步骤，要是他流露出些许的迷茫，对方又会吝啬潦草地补上那么一两行步骤。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那种喜欢跟老师抬杠的学生，他刚才只是有点——

        情不自禁。

        罚站而已，池遇不在乎。

        *

        2班班主任的办公室里。

        “你们两个。”班主任头疼地说，“季老师说你们上课顶撞老师，让你们家长现在来一趟。”

        池遇：“……”

        沈希瑶：“……”

        化学课季老师仍在生气：“你们班的学生真是太不像话了，无法无天，素质太差了。”

        “他是转学来的吗？”他看向池遇，“今希私立连这种没礼貌的学生都收吗？”

        “哇，老师。”沈希瑶嘴碎，“我同桌成绩好啊，语文英语文综能将近满分，今希求他来的好吗？出来那么多人，凭啥就我俩叫家长啊。”

        “让你叫你就叫！”季老师大声道，“是你俩带的头。”

        “可我爸妈忙哎。”沈希瑶有点为难，“他们都是普通打工人，没什么本事，一分钟几百万的流水，要是耽搁了不太好。”

        班主任：“……”

        “我爸妈也很忙。”池遇说，“我爸在维也纳演出，我妈在新西兰投行，一时半会可能也不太方便过来。”

        班主任：“……”

        “记过！必须给他俩记过，这都什么态度啊！”季老师吼得很大声，“家长不来，你俩就别回去上课。”

        “行了行了。”沈希瑶哭丧着脸妥协，“这样吧，我问问我小叔叔来不来，他今天好像没什么事。”

        沈希瑶：“我劝你们最好别抱希望，我小叔叔可能比较想打死我。”

        *

        RF基地，辅助甘明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一周，代替他参与一队训练的替补辅助陈俞语状态很差，多次出现低级失误，一天都不休息要坚持训练的沈钦正要发火，就接到了他那个便宜侄女的电话。

        “说。”沈钦手都没离开键盘，兴致不高，“我很忙。”

        “顶撞老师？你怎么不上天？我昨天刚告你状，你今天就给我找事。”

        “没空，让你爸妈去，我是职业选手，不是你家长，你那些小孩子破事我一点都不想管。”沈钦冷冷地说，“不去。”

        “说一下情况，几个人作案？”沈钦问，“我直接联系你爷爷特助过去处理。”

        “二十多人！”沈希瑶在电话那边吼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主犯是我同桌，我是帮凶，我不要脸了，你想告状就告吧！”

        池遇到底还是给他哥发了条消息。

        [遇]：哥，我因为顶撞老师被叫家长了，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遇]：QAQ

        他哥和往常一样，消息回复得很慢。

        [aki]：没事，不麻烦，你沈钦哥哥说正好。

        [遇]：哪里好？

        他都被叫家长了，还正好？

        队霸果然不想看他好过。

        [遇]：(艹皿艹)

        三十分钟后，一辆兰博基尼Aventador开进了今希私立中学，保卫科战战兢兢地帮着找停车位，给车主开门引路。

        池遇和沈希瑶被罚站的地点莫名其妙地就从教师办公室换成了校长办公室。

        “完了完了完了我要被骂死了。”沈希瑶边走边念，“等下我人就无了。”

        沈希瑶推开门，低着头，蔫蔫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池遇想了想，出于对同学家长的礼貌与尊敬，也没细看，就先跟着鞠了个躬，喊了一声叔叔好。

        有人抓着他的校服衣领，把他拎得站直了身子，没让他低头。

        “你叫谁叔叔呢？”沈钦质问。

        池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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