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交心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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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凌给了她一天的时间。
顾莲确实没叫人操心,一天里数次见白恒远,和和气气,脸带笑容,身段放得很低,该道歉道歉,该殷勤殷勤,绝不含糊。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态度端正,反倒隐隐觉得白恒远有过分了。
白恒远倒是没有失了气度,谈笑风生,言语风流,也没给顾莲脸色,或者再起口角。他吃好喝好,一不打人二不骂人,他只是——彻底无视她。
顾莲跟古代给爹娘请安一样的敲门喊早上好,他闷头不听。
顾莲好言好语端茶送水,吃饭时跟侍奉婆婆一样讨好他,他饭毕,碗里只剩下她给他夹的菜。
顾莲一脸真诚的道歉,任凭她口干舌燥、舌灿莲花,他照样该干啥干啥,当没她这个人。
其他人看着都要佩服顾莲的忍功了,她不知在想着什么,竟脸上不露分毫。
某个狗头军师旁观这一切,不禁皱紧了眉头,眼角跳了跳。
于是到了晚间,白恒远房门砰的一关,顾莲又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后,被范子凌押到了外面。月黑风高,他用审视犯人的目光看着她,挑着丝笑,道:“我之前怎么跟你的?”
顾莲闷不吭声。
“我不信你没听出来我之前的话的意思。”范子凌笑,眼睛不笑。
顾莲低眉顺眼。
嘶……范子凌倒抽了一口冷气,气的。
我靠,白恒远跟你玩沉默玩深沉,你这是跟我cos锯嘴葫芦呢?
范子凌冷下脸,轻声喝道:“!”
顾莲这才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头,乖乖答道:“恃宠而骄。”
范子凌昨日跟她讲那些有的没的喜欢不喜欢的,不是来安慰她,他不稀罕这种精神安慰,以他的为人,肯定是上门给解药的。
他擅长揣摩人心,对白恒远生气的理由猜的能对个**分。
所以叫顾莲对症下药,药名:恃宠而骄。
白恒远不是对顾莲的疏远难过吗?不是看不懂顾莲的心意吗?不是觉得她分的太泾渭分明了吗?那就让顾莲使使性儿,彻底把宠妃名分坐实,也好安安白恒远那颗萌动太晚、患得患失的少男心。
男人嘛,范子凌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很容易理解,有时候对他太好太乖,他心里不好受;骄纵,提要求,反而能挠到痒处,安下心来。
至少,别的不提,这代表顾莲把他的心意放在心里了。
以白恒远现在的昏君状态,顾莲这子心意已经够灌一碗迷糊汤了。
范子凌本来以为顾莲是个聪明伶俐的,无需明,定能领会他的深意。谁知道她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晚饭时候非要那么一身澎湃的圣母玛利亚气质,出尘超脱的叫人不敢打扰不敢玷污,这可不就是白恒远最受不了、也是最气愤的距离感吗?那姑娘出“你得对”四个字的时候,声音那叫个清脆婉转,坚定不移,听得连他都心里发冷,遑论白恒远。
好吧,那晚的事实可能把姑娘刺激到了,她一个手不沾鲜血,从文明社会来的女孩儿家,还来不及入乡随俗,一时头脑发昏,可以理解。
可你见过头脑发昏发一整天的吗?
再怎么出昏招找死,也不该坚持不懈一整天吧?
是,她这一天确实处处殷勤,时时注意,可那周到那关注,每一分都透着客气疏离的心翼翼,她在他面前晃悠一下,就是告诉他一次她一儿也不信任、依赖你,心性高傲的年轻公子哥儿怎么受得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对待?
范子凌气笑了,优雅沉稳的男人略微粗暴地拽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来吧,知道为什么还这样?你要是自己找死,跟我清楚,也好让我自己掐死你,还你一命,免得我先被你气死。”
顾莲头一次见到情绪外露的范子凌,有惊讶,道:“……你真是个至诚君子。”没想到她只是出手帮了他一次,他就真的心心念念挂在心上了,现在更是成了她的恋爱军师。
范子凌瞪了她一眼,她收起嘲笑,一本正经:“我想过的,可是不行。”
“性命重要还是你那自尊心重要?”范子凌挑眉淡淡道,显然,他对她的心结一清二楚。
顾莲抿唇,压下一酸涩,摇头道:“就算我不在乎,也不行。”
“什么意思?”范子凌平静下来,缓声问道。
“白恒远傻吗?”顾莲突兀的问道。
范子凌一怔。
闻弦歌而知雅意,电光石火间,范子凌已了然,眉头却皱的更紧。
顾莲慢慢叙述她的想法:“我这次可以讨好他,可下次呢?”
越是聪明、世故的人,越要以心相交,以诚相交。
她的敷衍和伪装,将会成为她未来的罪证。
她看问题的眼光从来抓着始末两端,并不只看眼前,知道她不可能靠着拙劣的演技度过所有难关,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由她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白恒远会生气,可他们才认识几天?一喜欢和好感而已,她回应不了真挚地感情,可如果他只是宠爱,那么她的温柔顺意就是最好的回应。
她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好,至远不行,马上就到基地了,她记得他们过以前待在身边的女人的下场;至近不行,交心的关心太过危险太过亲密。不远不近的距离,既安全又舒心,这样真的很好。
范子凌了解了她的意思,叹息一声,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做得对。”至少单单在这件事上是对的,但以后的事情……
算了,他想给她找个保障,可白恒远真的是个好的保障吗?也未必,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对于无根无基的顾莲来,是个双刃剑。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吧。
“你真是让我欠下昂贵的命。”
这辈子都没这么劳心劳力还债过,没想到到了这个岁数,还要替丫头操心情情爱爱的事情,出去……真是跌份。
夜色静谧,不远处山峦起伏的曲线在星子闪烁下如同匍匐的豹子。
清风徐徐。
顾莲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胸口,温热宽厚,纯雅安然,令人安心。明明知道这个男子神秘莫测,也不是概念上的好人,可她在他身上能感到山岳一般的稳重。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你和我爸好像。”安静中,顾莲忽然闷闷道。
范子凌失笑,低着头抚着她柔润的黑发,心里竟有片刻安宁:“我没那么老吧?”
顾莲不答话。
范子凌叹气:“想家了?”
顾莲身体一僵,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范子凌便不再话了,安静地环着她,高大的身躯环抱着娇的女孩,真的像个宠爱女儿的父亲。遥遥望着璀璨星空,心头温热。
黑暗,总给人寻求温暖的渴望。
直到白昼降临。
魏宣正在读书,听到房门开启,不由笑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好友:“怎么了,你不是去找青姐了……”
砰!
门被重重摔上,他顿住话,怔然看着清秀的年轻人脸色阴沉,绝美的脸蛋上掠过一丝疑惑:“你怎么了,恒远?”
白恒远重重喘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慢慢滑坐在地上,闭上眼,却全是一幕幕叫他心里灼烧的画面。忍受不了折磨,他重新睁开眼,眼神凌厉又痛苦,低低溢出一声笑。
“魏宣。”
少年软软嗯了一声,有着纯白和漆黑两个灵魂的他眼神有担忧,又有幸灾乐祸。
白恒远茫然仰头望着上晃眼的白灯,哑声道:“我栽了。”
“我这次,真栽了。”年轻清秀的男子自嘲地重复,眼眶微红。
眼中闪过震惊,魏宣跳下床,慢慢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探究地望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月夜下,星空底,他的至交和他的女人抱在一起,依偎温暖。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言语,天造地设,默契天成。
容不得人打扰。
容不得外人打扰。
多讽刺,就在撞见他们相拥的一刻,心中本来幽幽燃烧的火苗,忽然被投入一把柴,化为了浓烈的热炎,再也熄灭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失控的太过意外,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攥紧拳头,用尽了全力,才压下破坏的冲动。以为嫉妒只是一只虫,偶尔翻腾,却原来在他不在意的时候,嫉妒已经泛滥成灾,啃噬全身,连骨头都痛。
可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顾莲不是他的私有物,她是团队的所有物,本就是他的私心让兄弟们让着他,而就算范子凌和她勾搭上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所以,这就是她的答案了吗?也是,这几日的态度表达的这么清楚,是他傻了,才会以为他再怎么使性儿,她也不会跑。
她心里眼里,都是范子凌。
这就是她宁可放低身段,也不肯对他一句撒娇的原因。
他的百般借口,防御不了一句真相。
白恒远捶了捶胸口,低笑。
真他妈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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