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渔翁得利

一时寝殿安静下来，香炉中缓缓升起轻烟。太后似是闲闲地问道：“听说，这走丢的相国三小姐，原是要与司空府联姻的？”刘齐烨点头回道：“是。”

　　太后轻轻点头道：“皇上觉得，这婚事…能成不能成？”刘齐烨没有回答，却指着案上一个绣着梅花图案的帕子道：“这是娴贵妃嫂嫂的手艺了？”

　　太后点头笑道：“是了，敬娴这孩子，心倒是真的静。”刘齐烨将帕子放回案上说道：“这绣工啊，我们富阳妹妹可比不上呢，不如哪天去肃王府好好学一学这手艺？”

　　太后轻笑不语，上前来奉茶退下，太后才问道：“敬娴的小妹妹，叫什么名儿来着？”刘齐烨心中夹杂着伤感与不安，面上却是微笑回道：“苏瑾，阮苏瑾。”

　　太后脸色一怔，半晌才说道：“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个名中带远的狗贼了，偏生这好好的姑娘要叫这个名儿。”

　　刘齐烨端起茶杯喝一口轻笑道：“母后放心，儿臣早晚能将那公孙远抓回来。”说罢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说道：“眼下要担心的，可是他们。”

　　太后点点头，缓缓说道：“他们若是联姻，只怕阮晫更是一手遮天了…你匆忙登基，根基不稳，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当年你父皇为符儿选中敬娴，也是求其能以自己身家地位，保我刘氏江山。”

　　想到登基一年就坠马而亡的长子，太后心中悲痛，脸色郁郁，抬眼见刘齐烨正看着自己，转过身掩饰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道：“现在阮晫与谢晦拥兵自重，那徐羡之又是个老狐狸，三个人整日里虎视眈眈，生怕谁独独的得了皇上的好儿去。”

　　刘齐烨假装没有看到太后的神色，低下头沉声说道：“若是…他们都以为对方得了我的好处呢？”

　　太后眼光一闪，缓缓露出笑容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刘齐烨也笑道：“还请母后往肃王府走一趟了。”

　　从元慈宫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西斜。等在门口的盛荃请安问道：“皇上，回太初宫？”刘齐烨点头向前走去，又问道：“檀浥回来没有？”

　　盛荃小跑着追上来回道：“还没有。”刘齐烨没有作声，快步向前走去，身后盛荃叫唤道：“皇上，请皇上上轿撵！”说着领着宫人一路追着去了。

　　太后站在殿门口，看着刘齐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墙之中，轻叹一口气道：“若是我的符儿还在…”身后的贴身宫女锦婵接口道：“太后，三皇子也是太后的皇儿。”

　　太后轻笑着摇摇头说：“即使打小就养在身边，到底也不是自己生的。如今他更是四处调查他那兄长的下落，若是查到点什么，怕是又要天翻地覆了。”

　　锦婵过来扶着太后慢慢往回走，“放心，当年的人都处理了，绝对不会留下后患。”太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这情形，也只有靠他保住刘氏宗室。等国丧期满，该早日选些人进宫，绵延子嗣才是了。”

　　太初宫偌大的宫殿，巍峨的屋顶与高大的围墙，处处彰显着帝王的气派。盛荃进来躬身回报道：“檀浥回来了，正在宫门下马。”

　　刘齐烨抬头说道：“让他直接进来，你们门外候着就是。”盛荃点头领命而去。不一会，檀浥进来了，正要下跪行礼，刘齐烨摆摆手道：“不用了，说说查到什么？”

　　檀浥拱手回道：“阮小姐应该是被带往濯缨台了。”刘齐烨抬起头来，濯缨台？想到那时安衢山遇险，他被带到濯缨台时已然昏迷，对那里毫无印象。

　　檀浥继续说道：“濯缨台的主人牧清野，是长安巨贾牧家的少东家，牧家在长安拥有布庄、米庄、钱庄和大片田地，近十年来买下不少长安的老商铺，说是长安首富也不为过了…”

　　刘齐烨打断他的话问道：“她…可还好？”檀浥点头，“牧清野已命人救治，看上去性命无忧了。”没事…就好。

　　能做的只有这个了吧，只要你没事，我便当做一切都好…

　　苏瑾轻轻地睁开眼睛，四周很静。这个房间好熟悉，苏瑾转过头去，看着伏在床边的人，苏瑾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她回来了，濯缨台。

　　他的脸憔悴了许多。将她从那个肮脏的手下救出来的，就是他吧。苏瑾看着他微闭的眉眼，心中充满安稳。

　　手被轻轻握住，手心传来一阵让她心悸的温热。牧清野抬起头，惊喜地问道：“醒了？”说着一只手放到她的额上探了一探，“还好，退烧了。”说着就要起身。苏瑾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摇一摇头。

　　牧清野温和地笑了，重新坐下来问道：“怎么了？”苏瑾看着他微笑的脸说道：“我怕…你走了，就又找不到你了…”牧清野眼中似有什么游走，他低下头，将苏瑾的手靠在脸上说道：“那我就不走了…”

　　苏瑾的眼泪这才下来了。心中的委屈和失望太满太满，全都变成眼泪涌出来。牧清野赶忙为她拭去，可眼泪还是不断地流出来。

　　牧清野叹了口气，俯下身来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说道：“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苏瑾的头埋在他的胸口，那里是她喜欢的安稳的感觉，眼泪终于慢慢停止。

　　牧清野为苏瑾盖好被子，柔声说道：“我去唤大夫进来给你看看。”苏瑾点点头，这才松开手。

　　牧清野轻轻为她将额上的头发拨开，轻轻点一点她的额头，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门口忠叔正在垂手等候，牧清野吩咐道：“让大夫再去瞧瞧。”忠叔答应着去了。

　　牧清野抬起头，阳光柔柔地洒下来，一阵风吹过来，胸口有些凉意。

　　他抬起手去触碰，那里，是她为他流的泪。

　　一只灰色鸽子飞过来，准确地落在他的肩上。牧清野摸摸它的羽毛，将它脚上的信笺拿下来。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再停下来了。

　　阳光被一片云遮挡，天暗下来了。牧清野看着忠叔领着大夫走了过来，抱着手中的鸽子转身离开。

　　相国府中，夫人与月柔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终于有脚步声过来，玉珠掀开帘子让金珠进来，然后带着仆人们退下。

　　“怎么说？”夫人着急地问道。金珠赶忙回答道：“夫人放心，没有任何人发现。”月柔与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金珠迟疑一下又说道：“但是三小姐…失踪了。”

　　月柔眼睛一跳，“失踪？不是被…”话已出口又咽下去，夫人接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金珠回答道：“舅老爷说他派人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将三小姐救走了，秦莽的人全被杀了…他们把尸体都带走了，这样便无从查起了。”

　　夫人又想起徐顾言，赶忙问道：“那司空家的公子呢？”金珠回答道：“他已经昏迷，他们怕惹麻烦，没敢带走。”

　　月柔走到母亲身边问道：“是谁救了她呢？”想着精心设计的计划并未伤她分毫，反而将自己置于不利的位置，心中便是一阵恼怒。

　　夫人沉声说道：“现在不许再提这件事情，记住，我们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月柔只得点头应了。

　　书房中，阮晫眉头深锁。谢政说道：“已经派一队人马向冷泉庵去了，只是…如果真是冷泉庵相救，想必一定会留口信。”阮晫只是点一下头说道：“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两人都沉默了。阮晫突然抬起头问道：“公孙远的人最近有没有出现？”谢政想了一下回答道：“没有。自安衢山遇险之后，我们一直对他有所防备，他们似是有所察觉，并没有再出现。”

　　阮晫轻轻按着额头，苦恼地想着该如何追查。带走苏瑾的应该是另一帮人，到底是谁还无法确定。

　　但是，他们为何又要将绑匪的尸体一同带走？苏瑾失踪已经两天，不安一点一点向他袭来，他烦躁地起身在书房踱步。

　　齐顺推门进来说道：“老爷，贵妃娘娘来了。”阮晫一愣，敬娴已经进来了，“父亲，苏瑾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袭素色身影进来，语气焦急。谢政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阮晫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才说：“正在派人追查…”敬娴看起来很失望，正要再问，才发现旁边立着的谢政。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身穿赤色长衫，手中握着长剑，眼神不知望向哪里去。空气有些凝滞，谢政的身影动了一下，躬身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敬娴的双眼盯着他，像是要看清他的模样。谢政被这一束眼光盯得手足无措，便转头向阮晫回道：“若是…无事，下官先告退了。”

　　阮晫低着头挥一挥手，谢政便垂手退出去了，书房安静下来。阮晫看着静立的女儿，打破沉默说道：“若是有消息，一定派人去回你。”

　　敬娴冷笑道：“自从我说要管苏瑾的婚事，父亲不是就已经派人封锁了我与苏瑾互通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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