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明明是冰凉的海水，只是苏瑾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心，早已经麻木了。

　　“浮生若梦三千场，韶光已逝转斜阳。”坠入海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这两句诗，苏瑾怀抱着的琉璃彩罐上，正是刻着这两句诗句。或许，妈妈是想带我一起离开？苏瑾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海水一点一点将自己包裹，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房间里陈设古朴典雅，窗上蒙着细纱，那窗纱上似有花鸟点缀，只是外面光线太亮，苏瑾看不清图案。床上笼着青纱蚊幔，透过蚊幔看得到通往外室的屏风，屏风上绘的是浓淡相间的梅花。

　　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苏瑾很努力地支撑起身体环视周围，镂空雕花的木门，摆着铜镜的案几，铺着墨绿色软垫的竹椅，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太不真实。

　　门突然开了，一个约摸十来岁的女孩进来，见苏瑾已经起身反倒吃了一惊，马上跑出去了。门开着，微风徐徐，蚊幔轻轻飘动，苏瑾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味道。

　　不一会，门外有了脚步声。刚刚出去的女孩带着着一位年长一些的女子进来，“醒了？”女子身着素色长袍，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握住苏瑾的手腕。苏瑾被突然的触碰惊了一下，眼中满是戒备。“这是哪里？”苏瑾问道。嗓子有些嘶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些怪异。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围在床边的小女孩笑起来：“师父，姐姐糊涂了！”苏瑾迷惑地看着她们。手被轻轻放进被子里，苏瑾回过头来，年长的女子正用眼神制止正在嬉笑的女孩，“怕是受惊了，再躺一会，我去请师父过来。”说着便起身离开。苏瑾想下床，女孩倒是很伶俐，赶紧过来搀扶，“姐姐小心点。”

　　苏瑾搭着女孩的胳膊慢慢地走到院中。原来这是一座古朴的小院，院中靠围墙的角落种着一株杏花，满树杏花盛开，花香袅袅。沿着院子的出口望去，一道长长的走廊消失在翠绿的竹林中。小院古朴幽静，可是…自己明明是坠海了，怎么会在这里？

　　后背被什么东西砸中，苏瑾转身，院子的围墙上出现一个一脸坏笑的少年，苏瑾还没开口，旁边的女孩先叫起来：“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冷泉庵！”少年一脸毫不在意地扭身坐好，垂下的双脚在围墙上晃来晃去，不答话却指着苏瑾道：“你还不谢我救命之恩？”

　　那少年转过脸来，苏瑾才看清他的模样，可是…这不是齐烨吗？终于有一个认识的人了，苏瑾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她快步向他走去：“齐烨你也在这里就好了，这是什么…”话还没说完，步子太急身体支撑不住就要倒下。

　　一道明丽的身影落下来，一手扶起就要摔倒的苏瑾。苏瑾能感觉到他的鼻息，靠的这么近，苏瑾仔细端看他的脸，明明就是齐烨，可是他的眼神，怎么会那么陌生？苏瑾还没开口，少年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的头发高高束起，戴着一个束发嵌墨绿色玉珠，余下的长发顺从地垂下来，落在苏瑾的脸上，风吹起来，脸颊痒痒的，一片片花瓣落下，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花香。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吗？苏瑾觉得自己的手心冒出细细的汗珠。

　　小女孩赶紧过来扶起苏瑾，少年向后退一步，盯着苏瑾问道：“你是谁？”苏瑾有些呆呆地摇一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好乱，这个地方，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向身后屈膝行礼，苏瑾才注意到有人进来。原来是刚才来过的年长女子，她随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老太太进来。

　　“施主请回吧，小姐是我冷泉庵的人，自然由贫尼负责照料。”老太太没有看一眼苏瑾，只对着少年点头行礼道。少年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神尼可知我今日来，所为何事？”老太太还是似笑非笑地双手合十答道：“贫尼不敢胡乱揣测。只是依贫尼所见，施主为一己私事置国法于不顾，似乎有悖祖上之训。”

　　少年正色道：“人们都说，厚德神尼可以解世间之惑，我到这里也只为解惑而已。”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想知道，哥哥…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对不对？”老太太不为所动，只是再次行礼道：“贫尼无以为答。”

　　少年抬头面露悲愤之色：“所有人都瞒着我，竟连你也一样！”突然拔剑道：“今日我一定要你给我一个回答！”说着就要挥剑，苏瑾忍不住惊叫起来。一袭长袖飞过，站在老太太旁边的年长女子却已经出手了，少年手中的剑应声被打落在地。

　　少年面色忿忿站到一边，口中唤道：“檀浥！”这时一个黑衣少年从他身后站出来，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高高扎起的的发髻上绑一条青色发带。人虽年少，出招却处处是沉稳冷静，两人交起手来一时难见分晓。

　　老太太面不改色向默立着的少年说道：“生死有命，无需挂怀。此事牵涉众多，恕贫尼不能回答。”少年闻言面色黯淡，沉思片刻，转身向着身后交手的二人叫道：“檀浥。”黑衣少年马上停手，飞身来到少年身后。“走吧”，少年说着转身离开，黑衣少年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的宝剑，也跟着离开了。

　　剑跋扈张的打斗场面让苏瑾吃了一惊，她慢慢回想着刚才他们的对话，他们在说什么？刚才的场面…明明就是古装剧的剧情好吗？

　　苏瑾被小女孩扶着送回房间，老太太为她把脉后说道：“无碍。”随后向小女孩吩咐道：“叫厨房备晚膳。”小女孩恭敬行礼后出去，苏瑾才小心地开口：“这是…哪里？”

　　老太太轻轻一笑道：“冷泉庵。小姐是相国侯府三小姐，自小寄养于此，今日不知为何跌落不冷泉中，多亏贵人相救，所幸无碍。”苏瑾脑子一下糊涂了，尼姑庵？这一定是搞错了，苏瑾急了，“你是谁？我要回去！”说着就要起身。老太太身边的年长女子轻轻将她肩膀按下道：“稍安勿躁。”苏瑾悬着一颗心坐在床沿。

　　老太太起身看着窗外徐徐说道：“贫尼是冷泉庵住持，人称厚德神尼。这冷泉庵拜小姐外祖府上捐建，贫尼感念旧恩，自不会亏待小姐，请小姐安心静养才是。”苏瑾脱口反驳道：“可我不是…”老太太回头按住苏瑾的手，虽是微笑着，眼神里却是不容置否，“现在，你是了。”

　　暮色已沉，苏瑾独自坐在杏树下的藤椅上。一抬头，眼中是四角的天空，月亮圆的让人觉得刺眼。已经没有亲人了，要这样团圆的月亮有何用？

　　在冷泉庵的三天，苏瑾没有被允许走出院子。那个在房里伺候的小女孩叫勿离，到底是年幼淘气，没事总是围着她叽叽咕咕地讲话，苏瑾问起现时的朝代和皇帝名字年号，然后搜肠刮肚将自己的历史知识全回忆一遍，大概明白现在是在南北朝时期的宋国，开国皇帝刘裕废了晋朝皇帝自立为王，史称刘宋。

　　一边回忆着刘宋的历史，苏瑾回想起了厚德神尼的话。她确信自己就是一个山寨货，冷泉庵把真正的阮家小姐弄丢了，却让她来滥竽充数，她可不愿意，她要逃跑。

　　勿离蹲在地砖上拿着栗子数着玩，她父亲在山下有片田地，时常送些蔬果来庵里。看勿离把玩手里的栗子，想必是她父亲今天又来过了。有办法了！苏瑾故意与勿离搭话，一来一去很快套出她想要的信息。

　　山路崎岖，苏瑾努力地蜷着身子，窝在篾筐里颠簸又有些寒意。春日的清晨，山里浓雾还未全散，苏瑾从篾筐细小的缝隙看着冷泉庵在视线里慢慢远去。成功了！苏瑾心中雀跃，兴奋中又有些许不安。太阳慢慢出来了，终于暖和起来，苏瑾在牛车的颠簸中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苏瑾是被一阵肉汤的香味唤醒的，耳边是碗筷碰触和大口咀嚼的声音，应该是到山下的城里了。趁着清晨集市冷清，正是溜走的好时机，苏瑾缩着身子爬下牛车。除了默默咀嚼着干草的老黄牛，没有任何人发现她，苏瑾心中暗喜，正在这时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苏瑾赶紧转身跑进旁边的小巷，身后一队人马飞奔而去。

　　人是自由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苏瑾后悔忘记带点值钱的东西，至少还能换顿饭吃。集市上每一个小吃摊都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对饥肠辘辘的苏瑾来说简直就是折磨。这时旁边一个妇人拉住她：“姑娘。”苏瑾回头，那人把苏瑾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姑娘饿了吧？”苏瑾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用力点头，那妇人笑起来，“姑娘定是遇到难处了，老板，来一碗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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