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进去难民区

江城的视线从门外的那对祖孙身上拉回来，盯着离他最近的那盘花菜炒肉片，拿着筷子的手在菜盘子和自己手中端着的碗里来回坐着机械运动。他的视线似乎是在看着桌上的饭菜，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单纯的盯着某一处发呆。

        三个人都沉默着，饭桌上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不太好，尚婉清盯着自己碗里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筷子在里面搅着，却迟迟没有挑起饭送进自己的嘴里。

        忽然间想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闹饥荒那会儿，几乎全国的人都没有饭吃，小一些的孩子便让她喝只有几粒米在里面的米饭，大一些的孩子便跟着大人一起嚼树根。

        那个时候尚婉清根本就体会不到饥荒年代嚼树根，吃草的生活，总以为那些都只是历史，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现在看着这么多难民吃不上饭，而她自己却大鱼大肉，瞬间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小二。”尚婉清放下筷子，等待着店小二过来。

        小二将刚抹完桌子的布往肩上一甩，小跑着到他们身边：“诶，来咧，客官有什么吩咐？是加菜还是结账。”

        江城和月舞看了一眼飞奔而来的店小二，又看了尚婉清一眼，不知道她想干嘛。

        “给我下两盘饺子。”尚婉清此话一出，江城便像看怪物似的看向她：“你的饭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受刺激了？”

        尚婉清没有理会他，而是指着坐在门外梯子上的那对祖孙：“煮好了给他们端去。”

        店小二一愣，他在这件客栈干了这么久的活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说要给乞丐送吃的，他不太确定的追问：“算在客官的账上吗？”

        “算在我们的账上。”尚婉清肯定的点着头，“别磨蹭了，快去下饺子。”

        “得咧。”店小二高喊一声：“三号桌下两盘饺子。”

        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夸上尚婉清一句：“如今世上像姑娘这般慷慨解囊的人已经不多了，要是皇上能知道我们这些百姓的疾苦就好了。”

        “他知道。”尚婉清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因为店小二已经听到了，他疑惑的问道：“姑娘是如何得知？”

        不等尚婉清想出说辞，店小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那等昏君明知我们已经饿得吃不上饭，他自己倒好，自己在皇宫中吃着山珍海味。”

        “不，他得知南方闹了饥荒着急的吃不下饭……”尚婉清连忙住口，解释道：“呃，我是说，官员们大概已经将这里闹了严重饥荒的事上奏给了朝廷，皇上听说后一定是担心得吃不下饭。”

        店小二冷笑了一声：“姑娘你就别再为皇上说话了，如今咱老百姓都传开了，说皇上是个昏君，我们这里闹饥荒都闹了好些日子了，也不见他派人派粮来。”

        尚婉清还想再解释些什么，这时其他桌有人喊着小二，他便小跑着过去招呼那些客人。

        事情的真相明明不是那样的，为什么大家都相信谣言却不想想皇上平日里为他们做了多少的事，想到这里，她有些可怜起萧沐浔来，世人皆道他身份尊贵，却不知道他其实只是披着一件华丽外衣的奴仆。

        江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再解释得多也没有什么卵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们处理好了这件事，百姓们便也会知道萧沐浔其实还是很看重这次饥荒的，他并没有扔下他们不管。”

        “对啊，”月舞也点头附和着江城的话，“百姓们迟早会知道皇上和皇后的一片苦心的。”

        “当务之急就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到时候才会有力气去调查并解决这些困扰你的事情。”江城将筷子塞进尚婉清的手中，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每个菜盘子里的菜不管她是否喜欢吃，都往她的碗里夹。

        江城如此对她，看得月舞很是眼红，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知道江城只是把尚婉清当做妹妹看待，而尚婉清对他也没有意思，但是，她还是忍住吃了味。

        她闷着气拼命的往自己嘴里扒饭，故意让筷子碰撞着碗沿发出很大的声音。

        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江城往月舞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绷着一张脸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于是也往她的碗中夹了菜：“你也多吃一些，看看最近都有些瘦了。”

        “恩。”月舞闷闷的应了一声，但是心中的芥蒂瞬间不见了。

        唉，江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女人就像是颗定时炸弹，指不定那句话说错了，或是什么事不如她意，她便生气。要是知道她生气的理由还好，哄一哄就可以了，最可怕的是知道她生气却不知道生气的原因是什么，而且她不说却偏偏还要让你猜，猜得到就万事大吉，猜不到就等着后面接踵而至的暴风雨吧！

        他悄悄的在暗地里呼了一口气，幸好及时发现了问题，补救成功。

        这顿饭三个人吃的有些慢，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才吃完饭，然后他们便回到各自的厢房中泡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觉，准备迎接着明天的难题。

        这几天舟车劳顿的他们好不容易才能睡上一个安稳的觉，他们很快就都与周公相约。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大概是六七点的样子，尚婉清就自然醒了，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见到天气如此之好，她的心情也瞬间无比舒畅起来。

        她换好衣服下楼，估计是太早的缘故，大厅里没有多少人在吃早饭，但是为数不多的人中，便有两个是她的“同伙”。

        “你们起得真早。”尚婉清往他们所在的方桌走去，一面打着招呼。

        江城和月舞同时回头看向她，他们倒没有想到尚婉清会起得这么早。“娘娘为何不多睡一会儿。”月舞给她倒了一杯小二刚端来的温开水。

        尚婉清接过水抿了一小口：“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赶路的原因，一睡到这个点便自然醒了过来。”

        “姑娘要吃些什么？”店小二见尚婉清下楼到位子上坐定之后，便上前招呼着。

        尚婉清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于是随口说道：“粥。”

        “好咧，一会儿就给您端来。”店小二说完话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尚婉清疑惑的挑眉，用眼神询问着。

        店小二笑着说：“姑娘可还记得昨日那对祖孙？她们托我向姑娘道声谢，说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尚婉清笑着朝店小二摆摆手。

        店小二退下将尚婉清所要的粥给端了上来。

        待吃饱之后，他们三人便出了客栈，只是这街市之大，他们该去哪里找那些难民的落脚点。

        他们这已经找了一个上午，除了偶尔看到街上出现几个难民模样的人之外，并没有什么收获。

        他们三个人垂头丧气的在街道上走着，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传来：“姑娘。”

        三个人齐齐回头，竟发现是昨天讨要食物的那对祖孙俩。

        六旬老太见了尚婉清竟然就想要跪下来，她眼疾手快的将老太扶住：“使不得，哪有长辈给晚辈下跪的道理。”

        “多谢姑娘昨日赏我们那两盘饺子，若不是那些饺子，老身恐怕就要去阎王殿报道了。”老太枯瘦的双手紧紧握着尚婉清，因激动颤抖着双手。

        尚婉清会心一笑：“老人家，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奈何我能力有限，并不能让每一个难民都填饱肚子。”

        “有劳姑娘挂心了，我们这些贱命，就算饿死了也不足惜。”听尚婉清说出的那番话，老妪内心感动着。

        这话令尚婉清有些反感，她微微拧起好看的柳眉：“老人家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每条命都同等的重要，以后别再说这类的话了。”

        “对了老人家，”月舞这时上前插话道：“你可是受饥荒影响的难民？”

        老妪打量着月舞，而后顺带瞟了江城一眼，知道他们与尚婉清是同行的人，于是和善的笑着：“是啊，今年收成不好，上半年连日下着雨，奈何河道不够宽敞，雨水在河中愈积愈多导致了水患，所以这个秋季才打不到粮食，偏偏又遇上了奸人偷粮，让我们原本就不够饱腹的粮食又少了许多。”

        她说着还连连摇头，又接着说道：“百信们都说皇上不知人间疾苦，体会不了民以食为天，这才迟迟不派朝中官员前来救灾，但是老身才不信他们个鬼话，上半年水灾的时候，皇上可是与皇后亲自前来处理。如今这个世道，像我们巫灵国这样的皇上可为数不多。”

        听到老妪如此说，尚婉清深感欣慰，在这个推翻王朝的流言四起的时候，竟还是有相信他们的人。

        江城追问道：“那像老人家这样的难民还有很多吗？”

        “是有些多，”老妪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他们的人数，然后接着说：“大部分百姓听信了流言，上京讨说法去了，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还留在这里。最近不知怎的，还有很多百姓病了，而且病了的人是越来越多，咱们这些人没钱，那些个大夫都不愿意去看。如今的局面就是死的死，病的病。”

        他们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混进难民的据点，江城给尚婉清和月舞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老妪说：“正好在下对医术有些研究，如若方便的话，不妨带江某过去瞧瞧。”

        尚婉清和月舞都附和着点头，尚婉清拉着老妪指着江城对她说：“他可厉害了，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解决。”她只是实话实说，丝毫没有鼓吹的意思。

        老妪之前正愁没有大夫到他们那里去，如今听恩人说她的朋友是个神医，她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好。

        于是在前头带着路，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三人在后面互相使了个眼色，本来还愁着该怎么混进难民的据点，如今却因为昨天施舍的两盘饺子，而让他们瞬间找到出路。“车道上前必有路”这句话说得一点不错。

        老妪已经在前面与他们有了一些距离，回头发现她们没有跟上来，还停下步子在原地等了他们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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