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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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此言,白祁的剑眉微微皱起。
“为何。”
简短的两个字,蕴含着些许怒意。
柳如烟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将绣好的手帕展开,在他面前展示着,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和想法。
她轻声道,“这条手帕你瞧着如何?”
不等白祁回答,她自顾自说着,“前些时日上官大人借我手帕擦拭,怎知竟弄丢了。”
“你是绣给他的?”
言语间有着骇人的冰冷,冰寒刺骨。
柳如烟心尖微颤,她强忍住眸中泛起的酸意,说话的时候语气间有着些许哽咽,“是啊,弄丢了他的手帕,我自然得重新绣一条还他了。”
白祁就这么看着她,不发一言。
柳如烟能感受到他视线中的怒气,却没勇气抬头看他。
她怕她要是看上一眼,就会崩溃,会哭得泣不成声。
良久,她缓下心中泛起的酸涩,才故作无所谓的说,“白祁,你回宫向陛下复命吧,我再也不会寻死了。”
“你看起来不像不寻死了。”
他们又回归到了初见时的样子,他那淡漠的口吻,刺穿了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为止深深感到窒息和痛苦。
她清了清嗓子,才抬眸望他,“我说的是真的!你也知道陛下允我改嫁的,我瞧着上官大人不错。新科状元想必学识渊博,又一表人才,待人虚怀若谷谦虚有礼。”
她先是对上官景进行了一番夸赞之后,接着强颜欢笑道,“我也该另寻归宿了,我总不能老停留在原地,执着于风哥哥。”
她忽然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阳光,语气中是深深的怀念和艳羡,“风哥哥已经故去了,他去找他心悦的女子了,真好啊。”
白祁低头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就要离开这间屋子。
“白祁!”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让白祁顿住了。
屋子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就在白祁心中燃起希冀之时,柳如烟残忍的将他最后一点希望抹灭。
“往后,各自珍重。”
她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直至消失不见。
丫鬟这才进屋,“夫人,白公子她离开了。”
就在丫鬟感到惋惜的时候,赫然发现柳如烟娇躯不住的颤抖着,隐隐还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
她惊道,“夫人!夫人您怎么哭了?!”
她看着柳如烟哭得梨花带雨,在白祁离开之后。
柳如烟哽咽着说,“我大概是悲喜交集。”
丫鬟歪头看她,“悲是瞧得出来的,可这喜从何而来?”
柳如烟擦干了眼泪,平复了下悲伤的情绪。
“你还小,不会懂的。”
丫鬟有些不满的看着她——明明夫人也就年长她两岁。
然而柳如烟无暇顾及她眼中的不满,她将视线投向照进屋中的阳光,这时她才真切的意识到,白祁真的走了,走出她的世界里了。
自那日诀别之后,柳如烟终日浑浑噩噩。
近日以来,她寻到了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的事情,于是她频繁出入宫中,去向温贵妃请教刺绣技巧。
这日,她从温贵妃的寝殿中步出,身旁随行的是温贵妃的贴身宫女。
身穿碧色宫装的宫女笑盈盈的问她,“夫人怎的突然对刺绣感兴趣了?”
柳如烟娇颜上浮现出久违的笑靥,“我听闻贵妃娘娘绣工了得,我想做一件貂毛大氅。”
她想起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姿,心间又是发酸又是想念。
“貂毛大氅?”
宫女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有些难以置信。
现下还是艳阳高照的时节呢,她友善的提醒,“这距离入冬还有好些时日呢。”
柳如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唇边溢出一抹轻笑,“是啊,所以先提前做好,我对这方面实在是天资愚笨得很。”
她本就对女工缺乏一定的耐心和技艺,因此须提前制作大氅。
她怕万一到入冬时节,她还没能完成这件貂毛大氅。
到时候白祁岂不是得顶着寒风料峭,出去执行那些艰险的任务?
想到他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时,她心中一片满足。
对于柳如烟的妄自菲薄,宫女笑着奉承,“夫人说的哪里话,贵妃娘娘都称赞您进步迅速呢。”
她看着柳如烟芙颜上泛起的嫣红,旁敲侧击的问她,“夫人是有心悦之人了?大氅是给他做的?”
迟迟没有得到柳如烟的答复,宫女转头望她,这才发现她自顾自往前走去,没有发觉柳如烟早就停下脚步,僵硬的愣在原地。
她循着柳如烟的视线望去,赫然发现宫殿的银杏树下站着一抹欣长的身影。
面如冠玉,却偏偏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宫女见柳如烟看得失了神,来到她身边介绍着,“那个男子叫白祁,是陛下遣来护贵妃娘娘凤体安康的。”
她当然知道银杏树下男子是白祁,多日不见,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比以往更加令人难以靠近。
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白祁变得更加凛若冰霜了。
她蓦然回想起诀别那日,一丝伤痛涌上心头。
过了这许久,她这颗心竟还会为他感到疼痛。
不知等入冬时节,他的身体是不是也是冰冷的。
柳如烟沉默良久,才艰涩的问,“他说他叫白祁?”
宫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日贵妃娘娘问他名讳,他自己说叫白祁的。”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嫩黄色轻纱襦裙的女子跑到白祁的身边,那女子貌似月里嫦娥,身姿娇小玲珑,与他站在一处,竟出奇的登对。
女子一到白祁的身边,就展露最为甜美的欢颜,在他身边绕来绕去,自顾自说开了。
根本不在意白祁对她的爱答不理,她愈挫愈勇,脸上笑靥如花。
瞧,多像从前的她啊。
片刻之后,柳如烟才忍住鼻尖的酸意,“他们关系这么好。”
宫女眼中也露出向往的神情,语气中也有着万分的艳羡。
“是啊,那黄裙女子是江家姑娘江映月。她的表姐是近日来最得陛下宠爱的婉嫔,她应该是进宫与婉嫔娘娘谈话的,不过我瞧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她对白祁说话的样子,分明是动了女儿家心思的。”
柳如烟何尝不知,江家江映月惊鸿一瞥,动了情思。
曾经她千方百计去撮合二人,如今看着两人站在一处时,她竟有想要将两人活生生拆开的念头。
她自嘲一笑,是她自己把白祁越推越远的,怨不得任何人。
她们走着走着,竟来到了之前废弃的宫殿外。
柳如烟朝里探头张望,发现宫殿中枯草逢生,遍地荒凉。
身旁的宫女轻轻叹了口气,言语间有些惋惜。
“当年五公主亲手做了件嫁衣,也是贵妃娘娘从旁指点的。贵妃娘娘如今身居高位,时常怀念当初五公主尚在人世的时候,久居宫中多年,见惯了这些捧高踩低的手段,那时唯有五公主一人始终待她如初。”
是了,这座宫殿是昔日五公主所居住的,那座被她亲手焚毁的宫殿。
转眼间,已是物是人非。
柳如烟站在此地,竟悲从中来。
那日她同当朝五公主打赌,明面上是她赌赢了,可她始终都知道,那场赌局里,她败得彻底。
如今想来,她对风哥哥的感情是占有欲多点,还是倾慕之心多一点。
或许自从白祁的出现,对于前尘往事的因果纠缠,渐渐明朗起来。
宫女见柳如烟迟迟不语,她自顾自继续说着,“可惜了,宫殿不慎走水,那件五公主做了整整一年的嫁衣也焚烧殆尽了。”
曾经那三年的边关生涯,苏木兮寄出的一封封家书,在风无痕死去之后,她看到了装在紫檀木盒里的家书,她这才知道苏木兮对风无痕的一片痴心。
如今,柳如烟喃喃自语,“她果真待风哥哥如此痴情?”
宫女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那是自然了,虽说夫人现在是故去风将军的结发妻,奴婢背后说这些话也实在不妥当。”
她稍缓了下,“可五公主待风将军有多痴情,须臾三年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她怎能去怀疑苏木兮对风无痕的感情呢?
斯人已逝,多说无益。
宫女看着柳如烟眉眼间的愁云惨淡,忍不住劝慰她,“夫人也别因着前尘往事而深陷方寸之地,试着走出去,依旧是春暖花开的。”
闻言,柳如烟转头看她,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没想到你这宫女见识这么广泛。”
宫女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脯,言语间对温贵妃十分敬仰。
“可不是,我在贵妃娘娘的耳熏目染之下,自然能学得许多。贵妃娘娘时常感慨,宫中少了五公主,多了许多的寂寞。就连太后娘娘也终日缠绵病榻,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年了。”
柳如烟怀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府中。
至此一段时间里,她经常入宫请教温贵妃刺绣技巧。
也经常能见到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子,围绕在白祁的身边打转着。
而她和白祁,自从那日诀别之后,再无半点交集。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过着,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七夕夜。
七夕夜这日,云英未嫁的女子都会戴着面具上街游玩。
近几年,为了能给未婚的青年才俊制造机会,这项戴面具的条件也被取消掉了。
今夜,柳如烟身着月白色曳地裙,腰间系着碧玉藤花玉佩,三千青丝随意挽了个发髻。
因着风哥哥与京城第一公子段寒景是至交好友,她畅通无阻的进入到吟风馆中。
她在无数少女艳羡的目光下,跟随着小厮步入了吟风馆。
说来惭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段寒景。
“回首过往,物是人非事事休。你可知当年那台戏,可真真是叫段某开了眼界。”
段寒景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他喜着一袭青衫,温润儒雅的站在窗前,眸中是对曾经的怀念。
而他所说的那台戏,她也略有耳闻。
或许对于曾经的柳如烟而言,凡是与风无痕有关的事情,她都了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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