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虚无梦魇

黑洞洞的夜色之中，大雨哗啦啦直下，无情的打入地面，浇的外面的路越发泥泞。

        一处低矮的破旧土房里，房上茅草与瓦片混合覆盖的屋顶，勉强让雨不落入屋内。伴随着外面的大雨声，风声呼啸着，不时从房子的某个缝隙刮进来，让屋子变得寒冷彻骨。

        屋内，一根细细长长的灯芯，借着烛台之中浅浅一层的灯油缓缓燃烧，绽放豆子大小的火烛，照在床上。

        床上，一个女孩正闭目躺着。女孩面色蜡黄，缺乏血色，两颊因为经常性的挨饿显得非常瘦，让女孩看上去很不好看。

        女孩身上唯一还算好的，是她的皮肤干净，卫生状况不是太遭。

        床边，看到女孩不知不觉又皱起的眉头，一个面目模糊的青年男子抬起一只手臂，紧了紧女孩身上单薄的被子。这床被子已经是家中仅剩的贵重物品。除了被子，这个家中已几乎看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

        男子名叫风擒，利山村中土生土长的居民。记忆之中，从下到大并无特殊之处。

        而现在躺在床上刚刚进入睡眠的，是他的亲妹妹。由于家中父母亲属都去世了，现在家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房间某个角落，知了匆忙的叫着，混在雨声风声里让人烦躁。

        “轰隆——”

        忽然天地之间响起一道巨大的雷声，床上的女孩一下子被惊醒，挺起了身子。

        “啊——”，女孩的惊呼声响起。

        由于动作太剧烈，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女孩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她的眼中写满了恐惧，风擒连忙挡在女孩身前，不让她再向下身看去。

        床的另一半，有的并非是一双女孩的腿，而是一条巨大的，鳞片闪烁的鱼尾，此时，可能是由于受到惊吓，鱼尾不受女孩控制，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己胡乱的跳动着。

        风擒拍着女孩的背，轻轻安抚着女孩。

        自一个月起，不知道是不是村子临近海边的原因，女孩得了一种怪病。

        最开始时，女孩的脚开始长出怪异的鳞片，女孩看到之后，忍着流血的疼痛，用力的将鳞片拔了下来。

        以为就此无事，却不想，第二天鳞片越长越多。

        女孩异常惊恐，为了不被发现，她一日又一日，忍着深入骨髓的疼痛，暗中将鱼鳞挨个拔出，然后用布把腿包好。

        只是五天之后，她仍然被风擒发现了异样。

        而在之后的近一个月中，女孩双脚的状况越来越严重，渐渐黏合并拢，成为一条仿佛有着自我生命般的巨大鱼尾。

        这一个月，由于风擒害怕其他人因为妹妹的怪异生出加害之心，他并未将状况告诉任何人。这一段时间以来，风擒暗中变卖了所有东西，换取了一点可怜的钱财，再加上家中所有的积蓄后，不断的尝试买取药材，为妹妹治疗怪病。

        然而却悲苦的发现，妹妹的病症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在这期间，面对这种怪病，他曾试过许许多多种的办法，放血、吃药、撒黑狗血，求神求佛……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用处。

        在某一次看着这条不受妹妹控制，仿佛自己拥有生命的妖异鱼尾，风擒甚至想过将其剁下。

        然而且不论这样能否治好，他又怎么能让妹妹终身变成一个没用的瘸子呢？

        他在心中暗暗慨叹。

        “噗……”

        忽然，刚刚躺下的女孩再次起身，吐了一大口血，血呈现罕有的绿色，诡异异常。

        风擒再次将女孩安抚下去，将女孩哄睡后，风擒看着窗外的大雨，暗暗下定决心，他需要加快速度。

        三日之前，上任已经有半年之久，以严明公正著称的县令忽然得到一件据说能治百病的巨大蚌珠，平日沉默严肃，一心政务的县令异常高兴，拿着这颗珠子在城中炫耀了三日。

        而这期间，风擒刚好在城中某处发现一个通向县令府邸的密道。

        之后风擒连续两天进入县令府邸，大致弄清楚了偷盗宝珠所需要的信息。

        风擒看着外面的大雨，咬咬牙，披上一件蓑衣走入大雨之中。

        城门处，由于规矩，城门早晚都有人看守，可以过人，因此风擒轻易进入。

        他来到县城告示牌边，看看是否有影响他行动的事情发生。运气不错，这两天城中一如既往的安宁。

        忽然风擒被一则新帖的告示吸引了注意。

        这则告示大致写着。

        若有双脚变成鱼尾的孩童，是被鱼妖附了身，当孩童完全变鱼之时，就代表鱼妖吃掉了被附身者，已经完全恢复，即将行吃人之事。

        有发现者，献上鱼妖，就可获赏黄金十万两，赐良田百倾，得国公位。

        风擒再看发布者，正是皇家专属机构，太华府。

        他忽然一蒙，如有黄钟大吕在脑中震荡不休，只觉嗡嗡作响，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瞬间，仿佛有人与他对话一般，恶念纷纷而上涌。

        “把女孩上交了吧。”

        “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的？饭不少吃，活不多干，要不是有她这么个累赘，你早就娶上媳妇，过上每顿有肉吃的日子了。”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交了她，你就再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你再也不用费尽心机，冒险去县令的府邸偷东西。”

        “无尽的财宝，权利、爵位、香车、美女……你以后想都想不到的生活将迎接着你。”

        “你会成为天下最享受之人。”

        “交了吧……”

        “交了吧……”

        仿佛有恶魔的低语在他的耳边呢喃，这道声音充斥着巨大的蛊惑与魅力，仿佛只要踏出一步，所说的一切就会成真。

        风擒怔怔无言，眼睛迷惑而无神。

        最后，那道恶魔之声说出最关键的一句。

        “而且，你不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么？”

        “他人的死活，关你作甚？”

        风擒眼中迷茫的神情如大雾翻滚，难以休止，他喃喃自语道：

        “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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