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引路人

　　姬落痕微微张嘴，皱眉看着这漆黑的院门，和那灰白的高墙。
　　里头的叱喝呼叫声此起彼伏，他在外边听着，感觉非常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
　　恩济寺里难道也会有这种看着不太正经的地方？
　　里头粗野的声音持续传出，给姬落痕的感觉就是许多汉子正在械斗。
　　只是这隐在山背后的怪异小院，总是透着几分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
　　因为里边的声音持续不断，所以姬落痕大概是听清楚了，不是你死我活的火并死斗，似乎是另外的什么带着固定节奏的声响。
　　人的好奇一旦萌发，势头是很难阻止的。
　　尤其是，在恩济寺这样的地方，冒出来的这样一座小院，实在是没办法让姬落痕不感到好奇。
　　很快，他的好奇心就完全主导了他。
　　姬落痕放轻脚步，缓慢地朝着小院靠过去。
　　那扇对开的漆黑大门关得很严实，门缝细小，从中看不见什么东西。
　　姬落痕扭过头，瞥了旁边的灰白院墙。
　　那院墙比他高不少，光凭双腿和弹跳是上不去的。
　　姬落痕观察了左右，发现西侧院墙与旁边的山壁是连在一处的，他可以借着山壁，从那个角落爬上墙头。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姬落痕是个野孩子，爬墙的本事很高明。
　　背靠山壁，他很灵巧地窜上了墙头，矮着身子缩着脖子半趴在院墙上，姬落痕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位置隐秘的小院，是恩济寺的武僧们练武的地方啊。
　　他终于明白了院门牌匾上那两个字的意思了。
　　只见这小院门后，是一块宽敞的空地，铺了石砖，正中央甚至还有一个宽敞的演武台。
　　一群头顶戒疤的武僧正在空地上捉对比试，而之前姬落痕听见的呼喊呵斥之声，便是这群武僧发力时的气声。
　　虽并不是真正的火并死斗，但这院子里相互比斗的武僧们动手的阵仗，也确实足够声势浩大。
　　空地另外一侧，还有许多看起来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小和尚，正跟着一个领头的大和尚，在一招一式地学习拳法。
　　那领头的大和尚出拳是拳，踢腿是腿，动作板正，一丝不苟。
　　身后的几排小弟子跟着他的动作学得有模有样。
　　姬落痕看看那些学拳的小和尚，再看看那些比斗的大和尚，他突然觉得有些羡慕。羡慕这武院里的和尚们，能够专心地练习拳脚武功，不需要为了明天的早饭而头疼。况且，学得一身武艺，就算去谋生路，也比他要简单得多。
　　不过很快姬落痕就收起了自己的羡慕。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就算再怎么羡慕，别人的生活也是属于别人的，他只能是他姬落痕而已。
　　看清楚这武院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姬落痕本来打算跳下高墙，返回恩济寺去。这个秘密的武院与他这样的人，恐怕之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但是，正当他撤回腿踩在山壁上准备往下跳的时候，那边教授小和尚们拳法的大和尚，转身面对那群小和尚，大声地说道：“我教你们的这套拳法，看似简单笨拙，实际上当中藏着很深的学问，需要你们自行摸索。来，跟着我再演练一遍。”
　　“是！”
　　小和尚们齐声附和。
　　然后那大和尚转身背对他们，拉起把式，吐气开声，喝喝哈嘿地，速度不快不慢地开始打出那套拳法。
　　小和尚们跟着他一招一式地认真学习。
　　而墙头上的姬落痕，眼睛落在那大和尚身上之后，一时间竟然难以挪开了。
　　那大和尚打的那套拳，他想学。
　　这个念头已经出现了，姬落痕扒在墙头，就再也下不去了。
　　他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大和尚使出的一招一式。
　　他非常用心，非常用力地将那大和尚的动作记了下来。
　　大和尚将这套拳法演练了一遍，完成之后他收了把式，压下气息，回头看向那群跟随自己的小和尚。
　　“刚才的演示，你们记住了吗？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学习这套拳法了，要是还有记不住的人，可就别怪我重重罚你们了！”大和尚瞪着眼睛吓唬那群小和尚。
　　而学拳的小和尚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是拼命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姬落痕伏在墙头上，他半闭着眼睛，脑子里在思考回忆着刚才那大和尚打拳的动作。
　　姬落痕的记性很好。
　　实际上他本身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练得一手妙手空空的偷窃手法。
　　而刚才，那大和尚虽然只在他面前演示了一遍，但是那套拳法的所有动作，都在姬落痕特别用心的情况下，被他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
　　回忆完大和尚打拳的所有细节，姬落痕睁开眼，深深地看了这小院一眼，然后轻巧地从院墙跳下，像只狸猫似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顺着来路，很快地返回了恩济寺，再度翻过那明黄的院墙，进了无人的小院。
　　返回僧医大师义诊的东院的时候，姬落青早就已经看诊完毕，甚至取了免费的几副药，正坐在小屋下方的台阶上，等着姬落痕。
　　看见姬落痕回来，妹妹脸上有了明显的不快。
　　“哥，你是自己跑去哪儿玩去了？”
　　姬落痕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带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拉着她向大师道了别，然后转身就打算下山去。
　　穿过拱门进了长廊，姬落青小脸上尽是埋怨，但姬落痕没有给她发泄的机会。
　　两人转出到接引殿的时候，碰上了之前在寺门前的接引僧人，那大师见了姬落痕兄妹俩，快步上前来，递了一只白色的布包给他们。
　　“这是？”姬落痕疑惑地问。
　　僧人笑道：“今日的素斋做得不多，很快就被香客们抢光了，我知你们两个也在，所以特意让后厨留了几个馒头，你们带上，下山的时候垫垫饥。”
　　姬落痕接了布包，拉着妹妹向这接引僧人深深地鞠了个躬。
　　“路上小心，去吧。”
　　与大师道了别，姬落痕带着妹妹沿着石阶往山下去了。
　　下山的时候，姬落青本想问问哥哥究竟干什么去了，可是她还没开口呢，抬头就看见哥哥一边走，一边出神地摆动身体，挥舞拳头。
　　这不打紧，让姬落青吃惊的，是姬落痕挥动拳头的时候，他那粗糙瘦小的拳头，竟然能撕裂空气，发出欻欻的声响，看这模样，哥哥的拳头，竟似乎带着不小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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