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不被认同的道路

　　这就是玄通大师需要师弟还有三位晚辈护法的原因。
　　凝聚佛心，扩散禅意。
　　在晋升金刚境界的过程中，玄通大师将自己彻底地敞开，毫无防备。
　　这会是他最虚弱的时刻，一如现在的少林寺。
　　智能方丈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师叔晋升，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过智能他们在心中暗自揣摩自己的佛心，跟达摩院里的师叔作比较，他们自觉有些惭愧，因为他们很可能没办法凝聚出像玄通大师那样剔透的佛心来。
　　少林僧人多是自持的遁世之人，但是凡人是没办法真正做到六根清净的。
　　就算是这些“得道高僧”也是一样，他们都是凡人，心智蒙尘，不可能不惹尘埃。
　　玄通大师这种剔透的佛心，让看过的人都发自内心地感觉敬重和憧憬。
　　所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金色的血气袅袅上升，围绕着那颗散发七彩柔和的佛光的佛心，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旋转起来，不断地凝聚，渐渐地聚积膨胀，让玄通大师的头顶上像是顶着一个不断壮大的金色星云。
　　这团金色星云膨胀得很快，而且壮大的过程中偶尔会有收缩，这让它看起来像是一颗心脏似的，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脉搏。
　　金色的血气围绕着佛心，不断地伸展出看不见的出手去触碰那颗剔透的佛心。
　　这些少林高僧的佛心，在他们圆寂归天之后，会与他们的肉身同化，以“舍利”的形态遗留下来。
　　不过当这些僧人灵魂未灭的时候，佛心是介于虚幻与实质之间的存在。
　　可以被看见，却触碰不到。
　　玄通大师闭着眼睛，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呼吸平稳，面容平静。
　　此时此刻，他的身心一片安宁。
　　佛门金刚，是一种超脱凡俗的境界。
　　玄通大师感受着蕴含自己禅意的血气与自己许下的佛心接触，交缠，接着水乳交融，没有隔阂，他头顶的金色星云稳定而且生机勃勃。
　　他心中紧张，但也满怀期待。
　　他头顶的金色星云原本平静缓慢地凝聚膨胀，旋转运动，而当他开始尝试将二者融合为一的时候，经由他的身躯熔炼出来的血气有了些许的战栗。
　　这股本属于他的力量，表现出了微弱的反抗。
　　那团金色的血气可以跟他头顶的佛心碰撞，但是它拒绝将自己纳入那颗佛心当中去。
　　这个世界被天地一气容纳。
　　清气包含了虚冥。
　　浊气诞生了真实。
　　下重气，上重气，天上气，这些凡人能够掌握的力量，都存在于浊气的范畴。
　　而天上气也称作“仙气”，它其实是一半清气一半浊气纠缠的混沌状态。
　　踏入了仙人境界的人类也是这种介于清气和浊气之间的混沌状态。
　　既不是清气，也不是浊气；既属于清气，也属于浊气，这就是仙人的真面目。
　　玄通大师那些金色的血气是上重气，而当这些蕴含着他领悟的禅意的血气与佛心彻底融合，接受他鉴定了道路的佛心的淬炼之后，这些禅意，这些血气的状态就会发生变化。
　　由上重气转变成为天上气。
　　这就是佛门苦行头陀境界晋升金刚境界的真相。
　　禅意和佛心相交，相互判断，相互认同，萃取出独属于僧人自己的天上气，帮助他踏入半清半浊的仙人境界。
　　玄通大师已经走过了凝聚佛心和释放禅意的过程，进入了最后的一步，那就是糅合自己的佛心和禅意，萃取天上气。
　　可是到了这一步，他被困住了。
　　他的佛心坚定澄澈，他是一个诚恳的僧人。
　　而他的禅意肃穆悠远，纯正端方，所以他的血气是煌煌的纯金之色。
　　可是这两样源自于玄通大师的事物却在最后最关键的一刻变得相敬如宾了起来。
　　它们做不到真正地融合。
　　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我的佛心和禅意不肯相互接纳？
　　它们分明都是我的理念和夙愿，与我朝夕相伴，可是到头来，为什么我自己却不肯承认我？
　　晋升在最后的阶段突然停止了，这让玄通大师非常的不舒服。
　　他尝试催动自己的血气，与悬在头顶的佛心加深交流。
　　但是一颗佛心，一股禅意，它们只会本能地进行反应，进行抵抗，却不会说话，解释不了它们拒绝融合的原因。
　　玄通大师稍微有些着急了。
　　他不可能保持这种头顶金色星云的状态太久。
　　他这样子的状态比脱了衣服大庭广众地奔跑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加危险。
　　他袒露出佛心的时候，便是向冥冥中的天地一气展示自己的“佛道”。
　　人与人的“道”千差万别，哪怕看起来像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但是每个人行走踩踏的地面却都是不同的。
　　想要获得超凡入圣的力量，想要操纵这方天地中更加接近规则的力量，就必须获得这方天地的认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实际上绝大多数凡人，从来都不会被上天注目。
　　哪怕是玄通大师这等高僧也一样。
　　若非他今夜尝试晋升金刚境，要获取足可以开天辟地的力量，他也不会听见冥冥中的问询。
　　问他是否后悔的那个声音，来自天地一气，来自世界的规则中，佛道汇聚的那条规则。
　　众生的愿力具有实际的力量，可以理解成为巨大化的“言灵”，这种巨大化的力量会侵占世界的规则，甚至成为世界的规则之一。
　　佛门，道家，儒教，三教鼎盛的时候，他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规则。
　　只可惜，这些原本甚至具备“显圣”能力的规则，在三教没落之后，也很难再继续影响天地一气的规则了。
　　少林僧人佛心和禅意融合，萃取天上气的过程，也算是一个说服天地一气，让天地承认他的佛心的过程。
　　玄通大师之所以进展停滞，是因为他散发出的禅意，不足够将他的佛心进行解读，让天地一气满足。
　　所以他那金色的血气只是缠绕着剔透的佛心，不断汇聚生长，却没有进一步地进行炼化，给玄通大师带来崭新的力量。
　　玄通大师有些气恼。
　　他的佛心澄澈无瑕，他自问自己是个合格的僧人。
　　他的佛道慈悲光明，不杂半分私心。
　　这样的他，想要晋升金刚境界，明明什么都不缺，可是为什么这天地中的佛道却不肯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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