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悖论

　　师父并不在意云不亭的悔不当初，他放下茶杯，转头看向赵哲。

　　感觉到师父的目光，赵哲面带微笑地与他对视。

　　“先生，您有事想说？”

　　“有事，而且还是有点要紧的事情。”师父道。

　　“先生您直说，你我之间，不必忌讳。”

　　李显白听见这话，颇有些好奇地侧头扫了他俩一眼。

　　这位南冥山扶摇宗的无功先生，在当今圣上面前，竟然这么有面子？

　　李显白此番前来中原历练，有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想要扬名。

　　而能跟当今天子攀上关系，说不定就是名震天下的一大步。

　　想要出名嘛，这种事情无可厚非，尤其是年青一代，苦修多年，想要一朝名扬天下。

　　但是这条路有多难多艰苦，却很少有人会告诉他们。

　　在云不亭他们曾经的那个世界，有句诗歌是这么说的。

　　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这道理李显白不是不懂，但是此刻他突然发觉，自己身在皇帝的御书房里，是不是可以有些无足轻重的小举动？

　　他开始陷入沉思，思考着如何引起那位看着还很年轻的帝王的注意。

　　无功先生停顿了好一阵，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开口说道：“皇上，因为阿悯事关重大，所以我们这一路快马加鞭，从蜀地一直赶往粱京，没有丝毫的耽搁。而当日，为了能够尽快从青城山脱身，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哦？什么决定？”

　　“我们逼走了寻找烛龙生的线索。”

　　赵哲沉默。

　　“所以，我们去了一趟牧马关，好不容易跟上的那条可能通往烛龙生的线，断了。”

　　赵哲呼出一口气，展眉一笑道：“先生，这事儿并不重要。”

　　“哦？”师父皱眉，表现出了明显的疑惑。

　　“跟大妖相比，烛龙生，不过是个小角色。”

　　云不亭道：“你这么不把烛龙生放在眼里？他可是个能轻易就毁掉一个门派的大佬啊。”

　　云不亭将青城山上出现的双斧会，以及他们的结局告诉了赵哲。

　　听完后，赵哲有些唏嘘，说：“没想到，观澜山庄灭门，竟然是双斧会所为，那双斧会应该还剩下大半的残余力量，观澜山庄仅剩的那位秦小河，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云不亭面色古怪，反问：“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去触人家的霉头？我敢直接去问秦小河，‘你想不想把剩下的双斧会门人给砍了’？”

　　赵哲挠了挠侧脸，“倒也是，不合适哈。”

　　“怎么，你怕秦小河灭了双斧会？”

　　赵哲点头，“怕的，双斧会这支江湖势力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你知道啊。”云不亭撇嘴，“我还以为你不过问江湖事。”

　　赵哲摇头，“那不可能，加强权利集中，是我一直在致力促成的事情，江湖上的力量，我一直都有关注，只不过还没有着手清算罢了。”

　　“清算？你这词用得让人很不舒服。”云不亭说着，瞥了眼李显白。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赵哲也注意到，听见刚才对话的李显白，明显地露出了不太愉快的表情。

　　赵哲眉头挑了挑，他笑道：“是我用词不当了。应该说，江湖势力，也需要一定的规范，我还没想好该如何规范他们。”

　　“一旦有了约束，江湖便不再是江湖了，那种自由洒脱，才是江湖的活力所在。”云不亭道。

　　赵哲：“这我知道，可是今后的世界，需要所有人类齐心协力。今后我们会面对众多大妖，那时候，分散的力量是起不到作用的。就比如双斧会这些风评不好的门派，他们有存在的必要性。至少他们算是一股可用的力量。在这种时候，我不希望像秦小河这种高手，因为一时的仇恨，上去开团，把双斧会给灭了。

　　任何一分力量的缺失，我们都承担不起。”

　　云不亭摇头，“不可能的，除非你将大妖复苏的事情告诉全天下人，否则的话，你没有办法将那么多江湖人集中起来进行管理。

　　你想要招安全天下最不安分的那群人，是在痴心妄想。”

　　赵哲叹息，“是的，这是个悖论，因为我不可能将大妖复苏的事情告诉天下人。”

　　“你的这种隐瞒行为，是对苍生的不负责任。”云不亭道。

　　赵哲怔了一下，抬手按捏眉心，道：“老云，我不是在跟你辩论，你没必要处处跟我作对。”

　　“不，我不是在跟你作对，而是在提醒你，你的行为需要有顾虑。就像如果我现在去问秦小河‘你要不要去灭了双斧会’，这个举动可能会促使他采取对应的行动，真的去灭了双斧会一样，你选择向天下人隐瞒大妖复苏的消息，你就将自己承担起面对大妖的压力。

　　而一旦你选择告诉天下人，大妖在复苏，那么恐慌，会绵延整个正国。

　　老赵啊，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你会怎么做？”

　　“……”赵哲没话说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逃避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当中取舍，所以刻意地选择忘记。

　　而云不亭，却直接将问题对他抛了出来。

　　赵哲陷入思索，良久，却得不到答案。

　　云不亭看着他纠结的模样，觉得他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定主意了，便道：“算了，这个话题暂时不需要你答复，咱们回到另外的话题中。烛龙生，我师父现在已经没线索了，对这个其实很厉害的大佬，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哲盯着云不亭，道：“这个话题，我本来不想现在讨论的。”

　　“诶？”云不亭疑惑。

　　赵哲说：“我和郭珏商议，若此次青城山复苏的大妖被压制，我们俩便找你商量，关于烛龙生的事情。我们有更多的情报可以跟你分享。”

　　李显白看了看赵哲，又看了看镜子里的云不亭。

　　他此刻脑子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之前跟赵哲说话的人，不是无功先生吗？怎么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无功先生就插不上话了，交流变成了赵哲和云不亭两个人。

　　南冥山的师徒关系，这么匪夷所思的吗？

　　那师父被插话了，竟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安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地考虑，脾气也太好了吧！

　　这要换了太白门的哪个师父被抢了话，不得把抢他话的弟子给揍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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