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一眼

　　为了云亭净界这玩意儿，云不亭真的是三番五次在鬼门关内外转悠，反复试探。

　　但是他也确实足够幸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被天地一气给消灭掉。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说不定在老天爷眼里，我就是个祸害……”

　　云不亭抬头望天，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躺倒在草地上。

　　“不过倒是真的，也该积点儿德，攒攒人品了，要是一直运气这么好，反而让人担心。”

　　今儿晚上天气凉爽，云不亭也懒得动弹，直接在湖边枕着青草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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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没有睡。

　　他如同往常一样，点着蜡烛，坐在小桌旁边，写着终将被烧成灰烬，永远也不会寄出去的信。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遇见的。一旦遇见，又错过，对哪一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师父当然不是在写情书，但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也还是希望他写的这些心里话，能够亲口说给那个女人听。

　　但是无功先生上了南冥山。

　　扶摇宗的规矩，上了山，没事儿也就不下去了。

　　师父当然知道这种行为名为辜负，是一件多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但他没得选。

　　在承担那个女人，那段感情之前，无功先生选了先承担另外的责任。

　　南冥山和北冥海一样，他们两家只不过是一道自发的保险罢了。

　　这天下若是真要动荡改变，岂能是两个门派就能左右决定的呢。可是人类总得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

　　南冥山和北冥海，正是这个现实世界中的浪漫主义者。他们承担着或许有，或许没有的守护之责。没人要求他们去做这事儿，可若是有需要，他们便愿意站出来。

　　他们也是牺牲者。

　　她性子活泼，怎么可能跟着无功先生在深山里呆一辈子呢。

　　鸟儿长出翅膀，是为了飞行。你用鸟笼将它囚禁，这不合适。

　　所以，师父上山的那一晚，他没有告诉她。

　　后来师父的师父在师父破境入了无功境之后，溜下山了，南冥山由师父全权继承。

　　师父也时不时下山几次，每一次，他都想要去看看那个女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但理智每一次都阻止了他。

　　甚至师父从来没有利用南冥山的情报网，去获取跟她有关的消息。

　　无功先生的信条是，不打扰是他的温柔。

　　师父写了满满一页信纸。

　　举起信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然后一弹指，将这信纸化成齑粉。

　　他缓步走到床前，躺了下来。

　　但没有闭眼。

　　无功先生慢慢地调整状态，眯起双眼。

　　他的身躯逐渐模糊，仿佛失去了实体，只剩下一团虚幻的光影。

　　他在尝试进行突破，无功境和无名境之间，已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间隔。

　　师父如今隐约已能够触摸到天上气的存在，并且主动地引导这种力量归于自身。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能短暂地掌握一会儿天上气，一段时间之后，这种力量就会从他身上消失。

　　在真正踏入无名境之前，凡人是没办法掌握那种混沌的力量的。

　　师父已经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但躺在床上的他，却在朝外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微微闪烁，柔和且温暖。

　　师父身上的血气已经熔炼到了没法继续熔炼的程度了。已经满了。

　　这是凡人的极限状态。

　　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将血气的状态再次提纯，再次进化。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是身体性灵甚至是生命形式的综合升级。

　　在血气由凝练的火焰状态变成光影状态之后，师父就在进行这种升级了。

　　负青天心法，至人无己境，意为忘我，奉献，担责。

　　神人无功境，意为自然，无为，不求。

　　圣人无名境，与天地同，自在逍遥。

　　师父还有求。

　　至少他没法将心底的那抹倩影完全地消除掉。

　　于是，床上的光影在盈盈地闪烁了一阵之后，突然光芒消散，师父变回了真实的身躯。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喃喃道：“心境不够……依然有执……”

　　轻叹一声之后，师父放弃了继续突破。

　　在涿州的时候，借着天裂异象，世界变化，他就已经完成过一次进阶，如今已经完全地掌握了进阶之后的力量。

　　但修行本就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朝一夕。

　　虽然不再强行突破瓶颈，但师父也还是没有入睡的想法。

　　他张着眼睛盯着房梁。

　　如今已算是半仙之躯的无功先生，打算尝试一下使用那传说中的术法。

　　洞观之术。

　　用另外一种更形象的说法来表达就是，千里眼。

　　今夜谢天上在师父的帮助下，成功逃出了牧马关。

　　这虽然是师父愿意看到的结果，可是同样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问题。

　　那就是谢天上如今身在何方？

　　师父之所以出手救谢天上，是因为谢家一定要杀她。

　　而她对师父，对秦小河来说，都是重要的线索，她还不能死。

　　况且出于私心，师父也不愿意看着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就因为掌握了一门所谓的禁术，就被杀死。

　　现在师父打算尝试使用洞观之术，就是为了查看谢天上的位置。

　　谢家这边，姑且算是已经被说服了。

　　虽然师父是亲自将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包揽了过来，要替谢家做事，这才让谢家不追究今夜师父的出手。

　　但责任是揽过来了，师父如今却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头绪。

　　他是有些猜测的，可不能确定。

　　因为他并不了解谢天上这个姑娘的为人。

　　明日天亮，他们就会启程去找谢天上了，师父首先得确定一个方向。

　　“一定是往南走，可是南方如此广大，会是哪一处？”

　　师父自言自语着。

　　施展洞观之术，首先要将自己化入浊气之中。

　　这种千里眼的术法，本质上是在浊气的现实世界中选取一个坐标，然后通过仙人“半清半浊”的体质，以清气状态观察那个浊气坐标上的情况。

　　师父已经能够将自己的意志化入浊气中了。

　　但是这个坐标的选取也是一个难点。

　　因为这是一件主动的事情，选择了坐标，就没办法更改了。以师父现在的能力，他使用洞观术，最多就是选择某个地方，然后看上一眼。

　　师父思考了一阵，最终选择了牧马关往南五十里的一处山坳。

　　以他的经验，这是一个最佳的藏身之处，可用来疗伤恢复。

　　师父施展洞观之术，视线跨越时空，落到了此处山坳里。

　　夜色浓重，这处山坳空旷宁静，没有半个活物。

　　师父选错了，谢天上没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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