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偃甲不是人

　　秦小河和无功先生隔着桌子对坐。

　　他俩已经将那锦袍男人和女孩儿住过的客房检查了一通，然后回到了无功先生的房间来。

　　桌子上摆着那架发射过弩箭的弩机，还有那根弩箭。弩机已经碎成了好几块，拼都拼不起来了，是它自己碎掉的。无功先生上了房梁去取它，手一碰，它就自己碎了。

　　“那个锦袍男人很警惕，弩机只射一箭，射完立即自毁，让人没办法从中找到任何线索。这弩机制作的技术很精良，但用料非常粗糙，没法着手调查，弩箭也是一样。”

　　无功先生指了指桌上的那堆残骸，说道。

　　“是我打草惊蛇了。”秦小河低声道，“晚饭过后，我忍不住去过他们房门前，被那男人见到了。他才会做了这种简单却有效的自保陷阱。”

　　对此，无功先生倒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那个锦袍男人跑路了，秦小河肯定是要负事先惊了他的责任的。

　　但，无功先生并不知道，秦小河为什么会盯着人家不放。

　　现在人已经跑了，师父在这件事中，觉得最奇怪的一点是，那两位客人跑路的时候，是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扛着尚在被子里的锦袍男人跳的窗。

　　这是师父很诧异的状况，因为一般来说，不应该是高大的男人扛着女孩儿跑路吗？

　　而且，为什么他们会设置这种凶猛的，致命的陷阱？且秦小河开了门之后，他们直接跑路，一点都不犹豫？

　　“能说说，你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撬人家房门的理由吗？”无功先生问。

　　秦小河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师父。

　　“刚才你又救了我。”

　　“举手之劳。”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有问题。”

　　“仔细说说。”

　　“她很可能，是一具偃甲，就跟那日我摧毁的那个一样。”

　　“哦……”

　　秦小河这么一说，无功先生马上就明白了他从傍晚开始就表现出的那些奇怪行为的缘由。

　　师父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俩人直接跑路不犹豫了。

　　那个锦袍男人应该就是关外谢家的人，而娇小的女孩儿则是他操纵的偃甲。那男人估计认出了秦小河来，知道秦小河可能会找事情，所以才布置了陷阱。

　　而陷阱被触发，却没能要了秦小河的命，秦小河身边还出现了一个帮手，看着就不好惹，所以那个男人果断选择撤离，没有犹豫。

　　“是我犹豫了，我已经发觉你行动有异，但因为此前不知你为何异动，选择了观望。不然的话，我可以在酒楼外边策应你。那个锦袍男人也就不会这么顺利地逃走。”

　　师父说道。

　　他和秦小河，现在已经基本认定了锦袍男人是谢家的人。

　　秦小河摇摇头，“也怪我没跟你说明白了。因为之前我只是有感觉，觉得她像偃甲，我不能肯定她就是。结果我才试了一次，差点自己没了命。”

　　师父：“只能说那锦袍男人出手狠辣，随便一个陷阱，就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这倒是跟我了解的谢家，有些不同。”

　　秦小河：“如果他们真的是谢家人，真的是屠灭了我观澜山庄的人，那我们该怎么做？”

　　“……”师父沉默了。

　　秦小河皱眉看着他。

　　“若是的确是谢家所为，就凭我们几个自然没办法把他们云中城怎么样。但，睿哲皇帝，不会坐视云中城在正国境内如此放肆。几年前，魔教不也声名显赫么，还不是被贤王爷率铁骑踏破了光明顶。”

　　无功先生沉声说道。

　　秦小河听了之后紧抿嘴唇不言语。

　　如果可能，他当然愿意凭自己的双手来报仇。

　　但是，经历过跟偃甲的血战之后，秦小河对谢家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那个关外云中城里的谢家，他秦小河单枪匹马，拿头跟人家拼？不现实的，哪怕加上南山先生师徒，也不可能。

　　但南山先生后来说的是，动用正国的铁骑，以庙堂的国威，来镇压江湖的世家。

　　秦小河作为一个不甘受缚的江湖人，本能地就会对南山先生的话感到不适。

　　而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南山先生不知出身是何门何派，但是现在，他应该是在为皇帝做事。

　　师父瞧见秦小河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开口问：“瞧着我作甚？”

　　“先生，你是皇上的人？”秦小河问。

　　无功先生摇了摇头，“不是，我本一山人。”

　　秦小河点点头，他没反驳，但心下却越发认定了南山先生就是睿哲皇帝的人。这种事情，人家当然不会随便跟你透漏。

　　秦小河道：“越是接近牧马关，接近云中城，我感觉就越来越不舒服了。”

　　“是因为你碰上的那些偃甲？”

　　“不错。”

　　“除了那座荒败庄园里的偃甲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今天遇上的那架，似乎没有表现得很特别吧。我反正是没能看出她竟然是一具偃甲。”

　　秦小河抬头看了看房梁，想了想，说：“偃甲，太像人了。它们甚至具备思考的能力。我不知道先生你有没有跟偃甲交手的经历，但是就我的经验来看，杀死那种金属的怪物，跟杀死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区别不大。”

　　秦小河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继续说：“我杀过很多人，我熟悉性命在我手上流逝的感受。但是那晚上，我杀死那具偃甲的时候，在我晕倒之前，我也有了同样的感受。我明明打碎的是一台金属的怪物，可我却感觉像是杀了个人。

　　这也就是我能记得住偃甲身上特有的那种像人，又不是人的感觉的原因。也就是我今天分辨出那个女孩儿不是人的原因。”

　　“听起来很玄乎。”师父说。

　　秦小河点点头，“是的，若不是您，我也不会说这种话。但您是对谢家有了解的人，我想问您，偃甲，是不是人？”

　　无功先生淡淡地瞧着秦小河投来的带着焦躁的目光，他勾了勾嘴角，反问道：“你希望偃甲是人吗？”

　　秦小河摇头，“我已经杀死过很多人了，我不希望，手上再沾上无辜的性命，哪怕是那些偃甲。”

　　无功先生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关于偃甲的秘密。”

　　秦小河扬起眉毛。

　　“偃甲，根本就不是人。造得再真切的偃甲，终究只是器物，哪怕它们无限逼近人类，却终究不是人。它们身上没有下重气，杀死它们，你不需要有负累。”

　　“明白了，多谢先生。”秦小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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