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葬剑

　　听见师父的话之后，柳依依马上就松了口气。

　　既然师父说无事，那便是无事。

　　她扭头看了看阿来，笑道：“阿来，别怕，有我们在呢。”

　　无功先生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老车夫的尸体，然后环顾了房间一圈，来到床前，拆下床板，顺手拿了被子，走出房间。

　　“这后院的屋子跟前院不同，这些屋子里边，要干净整洁得多。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不过这就奇怪了，这分明是座荒宅，却依然有人居住……”

　　师父将床板和被子交给柳依依，顺口说道。

　　“是那怪物在此居住……客房整洁，是它留给猎物的陷阱。”地上的秦小河开口说道。

　　“屋子里的那位，是你的车夫？”师父问。

　　秦小河本想点头，但他的身体不允许，所以只能道：“是的。”

　　阿来当时就有些慌了。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心有余悸地瞥了那间卧房一眼。

　　“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师父又问。

　　柳依依很迅速地拆开床板，徒手将木板子削成了合适的形状；撕开被子，缠绕起简易的绳索，然后在阿来的帮助下，将秦小河扶起成为坐姿。

　　秦小河一边任由柳依依给自己上夹板，一边将昨夜的遭遇向大家述说。

　　听完秦小河的话之后，师父沉默着走回了偃甲使者3号的残骸。

　　他蹲下身，各处搜索寻找。

　　“这家伙……跟观澜山庄屠庄的神秘上家有关系……这儿可是涿州，距离河阳镇，可是有大半个正国那么远！”

　　云不亭当场就不淡定了。

　　那坨残骸青黑的怪物，看样子是早就在这地方等着秦小河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位神秘上家，是真的手眼通天！

　　他不仅已经知道了观澜山庄的漏网之鱼秦小河的存在，甚至还能在千里之外，对秦小河进行伏杀。

　　就离谱好吗。

　　云不亭这次心里是真的害怕了。

　　“依依，你给他绑结实点儿，你看他还是直不起腰。”云不亭一边说，一边瞥着蹲在旁边的师父的背影，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说服自己师父乖乖回山来猫着，不掺和那些要命的危险事儿。

　　无功先生在青黑残骸里翻找一阵，终于，在最大的一块金属块里，抽出了一根轴棍儿，他将那小棍取出，转着看了两圈，然后走到秦小河面前，将小棍亮给秦小河看。

　　秦小河慢慢地抬头，然后就看见了那根青黑色的小棍上，刻着个烛龙印。

　　秦小河的呼吸逐渐地沉重起来。

　　是真的，云不亭没有骗他，原来屠灭观澜山庄的那个神秘上家，真的跟烛龙印有关系！

　　无功先生轻轻地拍了拍秦小河的肩头，一股纯和的血气送进去，一边抚顺秦小河的情绪，一边检看他的身体状况。

　　“跟你们观澜山庄曾经使用过的蝠翼轮机内的轴是一样的，刻着烛龙印，证明跟谢家确实有关系。这里是涿州，距离牧马关很近了，牧马关外便是谢家的云中城所在……”

　　无功先生没有把话说完。

　　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为什么离着河阳镇这么远依旧会有伏兵？

　　因为从云中城到此埋伏，很快。

　　“关外谢家擅偃术，这青黑的金属怪物，便是他们制造的偃甲。偃甲，较之于机关造物，更加神秘莫测。”师父说。

　　秦小河低声道：“那架……偃甲，它披人皮，说人话，饮人血。并且能变化，坚硬无比，是一尊极强悍的杀戮之器。若非昨夜天裂之后，我剑道临时突破，早已被它碾碎，下场必定比屋内的老车夫……更惨。”

　　柳依依给秦小河绑完了固定用的夹板，检查几次之后，扶着他站起身来。

　　秦小河能稳稳地立住，就是行走还需靠别人搀扶。

　　阿来很识趣地过来将他扶住。

　　在云不亭的要求下，柳依依进了卧房，让云不亭亲自看了看卧房里的惨状。

　　倒不是云不亭变态，非要看人家的尸体，他其实就是想看看，师父口中说的谢家的偃甲，究竟有多恐怖。

　　在云不亭观察尸体的时候，柳依依也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扭开头，也没再有生理上的不适感。

　　那夜血战之后，柳依依已能承受更多。

　　云不亭看完了现场，催促依依离开。

　　柳依依回到院子里，跟阿来一起，架着秦小河准备离开这座荒宅。

　　刚走了两步，秦小河却突然开口：“请稍等一下。”

　　众人侧头看他。

　　柳依依：“怎么了？”

　　“老车夫受我牵连才会横死，我想至少，能将他安葬。”

　　“好。”

　　秦小河刚提出要求，师父马上就答应了。

　　师父走回卧房，将老车夫的尸体给抱了出来。接着他选了院子的东南角落，鼓荡血气，银白的光影如利刃闪动，顷刻间砖石破碎，砂砾横飞。

　　没用多久，师父就以血气生生挖出了一个大坑来。

　　阿来人都看傻了。

　　秦小河也对无功先生的修为生出敬佩之心，而最重要的，还是这位南山先生，愿意出手帮他葬了老车夫。光凭这一点，就看得出来南山先生有颗慈悲心。他选了东南方向的角落，是因为老车夫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师父将老车夫放进坑中，微微垂首，念了两句逝者安息的话语。

　　然后他一挥袖，血气倒卷，将沙土填回。

　　柳依依在师父埋葬老车夫的时候，从地上捡了一块青黑残骸，花了大力气将它破成方形，以此为墓碑。

　　她打算往碑上刻字的时候，却犯了难。

　　“要怎么留碑？”柳依依问秦小河。

　　阿来突然插嘴道：“那老头姓甚名谁也不知道，给他留个‘赶车的’便是了。”

　　柳依依看了阿来一眼，她能感觉到阿来身上有种淡淡的悲伤。

　　老车夫跟他一样，都是赶车的。

　　柳依依点点头，秦小河也没有异议，她便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血气，在青黑墓碑上刻下了“赶车的”三个字。

　　师父那边已经将坟墓填平，柳依依走过去，在坟头把墓碑安好。

　　大家默哀致意。

　　柳依依回到秦小河身边，扶住他上了夹板的左臂。

　　柳依依把一柄只剩下剑柄，还有一小截残破剑刃的残剑递到了秦小河的面前。

　　“我刚才在废墟里捡到的，应该是你的佩剑。”柳依依说。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看这把残剑。

　　可以想见，昨夜秦小河经历的那场恶战究竟有多恶，佩剑都碎成这样了。

　　“若是不便，我先替你拿着？”柳依依问。

　　秦小河摇了摇头，伸出右手。

　　柳依依将残剑交到他手中。

　　秦小河默默地看了手中残剑几眼，突然一鼓劲儿，右手一扬。

　　那残剑便缭绕一道血光，笔直地射向了青黑残骸之间。

　　夺的一声，残剑刺破残骸，没入青砖，沉进大地。

　　“我今葬剑于此，大仇得报，再来取剑。”

　　秦小河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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