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若能得见明光//01

林心衍第一次见到林敬言的时候，她只有八岁。

        他们的姓氏恰好到不需要更改就看上去像是一家人，但对于她来说，要和什么人成为一家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林敬言见她的第一面，带些好奇，带些新奇。他尽量不吓到这个看起来小小一只的妹妹：“你好，我叫林敬言。”

        小小一只的妹妹抱着林母的大腿怯生生地躲在后面，林母催促她叫人：“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心……心衍！”小姑娘被逼急了，声音骤然变大：“我叫心衍！”

        有点胆小、有点可爱。

        林敬言对这个妹妹还算满意。

        林敬言喜欢打游戏，什么游戏上手都很厉害。林心衍看不懂，但不妨碍她粘着林敬言，每当林敬言埋头打游戏的时候她就低头写自己的小学一年级作业。

        遇到做不出来的题目，林敬言就会告诉她答案。

        他们兄妹虽然不亲密，但相处地也算融洽。

        他们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四年。

        四年后的某一天，林父回到家中的时候暴跳如雷，他摔了很多东西，让林母带着林心衍立刻滚出去。

        林母平时不敢忤逆林父，那天脾气也大，一边哭一边嚷嚷着走就走，收拾了行李箱拉着林心衍就走。

        林心衍本来就胆子小，被他们这个阵仗吓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睛无助地看着他。

        她就这样消失在了他家。

        林敬言后来追问了父亲几次才知道林母在外面和人又有了孩子。

        他们应当是又要组成一个新家庭了。

        这年恰逢林敬言高考结束，他的成绩一般，上不了什么特别好的学校，和林父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去当荣耀的电竞选手闯一闯。要是干不好这个活就回来跟着林父学做生意。

        林敬言从家里搬了出去，也因此错过了再一次来到他家的林心衍。

        林母生下新的孩子之后就一直没有精力再照顾林心衍，林心衍的生父又是个立不住的，早就不要林心衍了，她估摸着林父有钱，于是找了个借口打感情牌，让林父帮忙照顾林心衍。

        当年林母犯下的错确实和林心衍没有关系，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也挺可怜。但林父实在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帮林母养孩子，所以他只答应照顾几个月。

        这一年里，林敬言在外吃泡面打网吧赛。

        林心衍颠簸在两个家庭之间，谁也没想要留下她。

        新的一年，恰逢荣耀职业联赛起势，林敬言和他的几个伙伴被投资人看中，组建了一只名为“呼啸”的站队。林敬言出任呼啸战队的队长，开启了他的电竞人生。

        呼啸的成绩时好时坏，他乐在其中。

        然而在某一天的晚上，呼啸刚完成一场比赛，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他心情很好，林父却带着林心衍突然找上了呼啸。

        “爸爸？还有心衍？”林敬言觉得这个组合很奇怪：“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他的队友们缩在后面看热闹，还有胆大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林父慈祥但仓促地应了一声，把一个袋子放到他面前：“林秋婉不要她了，去年一直断断续续地塞家里来。我有个生意要去国外，没工夫带她，就把她放你这里了。”

        林敬言皱眉。

        林秋婉是林心衍的生母，爸爸居然当着心衍的面说林秋婉不要她了，没看到心衍很不安吗？

        林父看到他皱眉，以为他也不想管林心衍，于是安抚他：“你放心，你最多就让她住两个月，两个月一到你就让她回林秋婉那去，碍不着你什么事。”

        林敬言没想到林心衍的境遇这么差，他的队友显然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么尴尬的家事。他们相互看了两眼，嘀嘀咕咕地回了训练室。

        “那女孩也太可怜了。”

        林父交代完了就走。

        林心衍瘦弱的双肩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我能留在这里吗？”

        这孩子才14岁。

        林敬言带她去了一间空房间。

        房间虽然小，但林心衍也小小一个，行李不多，正好能住。

        “以后你就住这里，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好吗？”他温声和林心衍沟通。

        林心衍看了他好几眼，最后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他们电竞选手熬夜是很正常的事。

        林心衍的到来虽然掀起了一点风波，但到底不影响他们打荣耀。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他们正在荣耀里抢野图boss，林心衍从房间里出来，一个人跑进了厨房里去倒水。

        林敬言虽然注意到了，不过以为她是要喝水就没有多管。结果小姑娘倒了好几杯水来回跑了几趟给他们：“喝水。”

        其他队员顺口夸她：“林妹妹真乖。”

        林敬言愣了。

        他意识到林心衍有一点不对劲。

        “心衍，喝水我们自己会倒，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他接过林心衍递给他的水杯劝她。

        林心衍很听话：“马上就去。”

        虽然这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但也在林敬言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呼啸战队的基地离林心衍的学校不算远，林心衍有林父给她买的小灵通，绑在书包上，一个人就能上下学。林敬言怕她找不到车站，特地带她走过，但林心衍每天还是会花很多时间在上下学上。

        后来有一天林敬言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难得早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偷偷跟着林心衍去上学。

        林心衍起床的时间很早很早，去学校绰绰有余。

        他看着林心衍避开了公交车站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就跟着林心衍走到了学校门口。他看了看时间，正好没有迟到。

        很奇怪。

        心衍为什么不做公交车？林敬言一开始以为是心衍没有钱，后来发现心衍的学生卡绑了很多功能，坐公交车完全足够。

        他想了想，决定和林心衍谈一谈。

        林心衍见他进来的时候似乎特别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林敬言想了想措词：“心衍，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要走路去上学？走路会多花很多时间，冬天也会很冷，容易感冒。”

        林心衍应该是没想到他会知道她的秘密，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后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我、我不是故意不听话的。”

        她很害怕。

        “放轻松。”林敬言试图拍拍她的手背，但是林心衍反应很快地躲开了一瞬，又在完全收回手之前想起了什么似的戛然而止，一点点把手放了回去。

        她在讨好他。

        此时此刻的林敬言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件事。

        在他的引导下，林心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害怕和人接触、害怕拥挤的地方，她身上的毛病不少，总结一下，可能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林敬言请了一天的假，带着林心衍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告诉他，林心衍这是在那两位家长来回推托她的环境下造成的严重心理创伤，要治愈就必须先给她一个安定的环境。连动物都接受不了连续颠簸换家，更何况是尚且年幼的孩子？

        林敬言听了心理医生的话，回去和战队商量了一下。

        战队倒是不介意多个林心衍，但是房间单独留给她还是有点困难。呼啸战队现在的选手和各种工作人员不多才会有空房间让林心衍住几个月，要长久的住下去，住宿是个问题。

        最后林敬言考虑了一下，决定让林心衍搬到自己房间里来住。

        他把房间里的衣柜搬了出去，给林心衍加了张上床下桌的小床。小小一个房间立刻被塞得满满当当，但林敬言难得地觉得，还不错。

        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联系了林父和林母告诉他们自己决定收容心衍。

        林父忙于生意倒是没什么表示，倒是林秋婉，电话里就满口答应，连夜就把林心衍剩下地东西快递寄了过来。

        林心衍的东西不多，但林秋婉的心思实在让旁观者都心寒。

        呼啸的人都知道林心衍身世凄惨，平时也都照顾着她。

        林敬言一直励志于请心理医生开解林心衍，但林心衍刚安定下来没多久，要解开心结不是易事。

        他们看了不少心理医生，最后都收效甚微。

        直到第三赛季，呼啸去北京和微草比赛。林敬言也带上了林心衍。

        心理医生说林心衍没什么安全感，最好不要放她一个人，此后林敬言每次出远门都尽量带着她。

        他们飞到了北京，微草俱乐部来接他们。

        在微草站队食堂吃饭闲聊的时候，他听说了微草站队王杰希的爸爸是个有名的心理专家。

        特别难约。

        他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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