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意味深长

　　顾矜断言许迦是个脸盲:“许迦，第几次认错人了？总不能你那些个学霸初中同学都来这破学校了吧？”

　　“毕竟眼神不好，”许迦收回飘忽的眼神，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怎么又破学校了？”

　　“你说呢？”顾矜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许迦笑得愈发肆意。

　　后来顾矜与许迦聊起初见:“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清纯美少女，没想到啊……你呢？很多人觉得我第一眼看着特高冷。”

　　许迦“噗嗤”一下笑了:“高冷？完全不觉得。第一印象啊——这姑娘五官立体得像维吾尔族，爱了！”

　　那银铃般的笑声还没完没了了。

　　“你看看你，”顾矜故作嫌弃状:“一开口哪跟‘清纯美少女’搭半点边？”

　　“咋滴啦？”许迦不服气地撩了撩并不存在的刘海，如此浮夸的动作竟莫名带出几分风情摇曳:“说得你不是第一晚就掉马似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第一晚的寝室夜谈会。除了她俩，还有魏宁，一个脾气挺好的女生。她们寝就三个人。

　　夜谈会基于“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共识展开得极其自然。

　　许迦作为唯一一个上铺，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感到一丝寂寥，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我在想这里我们只是军训住，还是开学还得住？”

　　“我是真的没想到，新学校还没建好，搁这旧学校糊弄我们呢。早知道我就去家旁边那所高中了，”顾矜懊恼道:“要不是班主任建议，还有招生老师添油加醋的宣传，打死我也不会做这只小白鼠。”

　　“你这分数确实可惜，我也是被宣传图吸引了，”魏宁叹了口气:“第一次住校不太习惯。”

　　“第一次住校我到觉得还好，小班化我也不介意，迷的是，我们班就八个男生！男女比二比一？”顾矜的语气中暗含几分讥讽与咄咄逼人:“少也就算了，都是些什么男的!一个能看的都没有!”

　　“男女比我也不太能接受，不过…有个别男生看着还可以吧？”魏宁的反驳中带着丝颤抖。

　　许迦思忖片刻，勾了下唇角，道:“女生多我也不喜欢，毕竟总有几个事儿多的，可话说回来，顾矜，你跟八个中哪个是旧识？”

　　顾矜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承认的爽快:“庄烨。初中同学。”

　　“嗯，挺有缘。”许迦努力回忆了下下午的军训开幕式，遗憾的是她显然没有留意过班级同学。

　　“别，我真不想跟他一个高中。他跟我有一段，我前男友。反正都是室友了，早晚知道，不往外说就行。”

　　这个大概不是一般有缘了，许迦心想，继而认真道:“放心，我们很可靠的。”

　　还没熟到那个地步，许迦虽有好奇，也不打算再追问。

　　不想魏宁憋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你们为什么分啊，顾矜？是谁提的分手呀？”

　　“额…我提的，但是…”许迦从顾矜欲言又止的气声中捕捉到了一股绵长的悲伤。

　　魏宁大概误以为顾矜只是有些羞赧，欲要追问。

　　许迦感到空气中一丝丝尴尬，打破僵局:“明早就要站军姿了，睡吧，明天聊。”

　　事实上就是许迦她们在烈日下的各种训练后，根本没心思认识新同学，只想争分夺秒瘫倒在床。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与食宿条件下，室友们的情谊日益坚固，顾矜与魏宁的形象在许迦这也日益完整起来。

　　军训结束的前夕，寝室里弥漫着即将重获新生的兴奋感，哪能缺一场夜谈会呢？

　　魏宁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八卦:“顾矜，分享一下你和庄烨的故事呗，虽然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哪个。”

　　“戴眼镜，比我白，”顾矜言简意赅补充:“不是很高。”

　　“可我感觉班里好几个男生贼白，你说是吧，许迦？”魏宁放弃。

　　“是的吧。”许迦不愿意承认她至今还毫无印象。也不是脸盲，就是心思不在这儿。

　　不怎么笑的顾矜忍俊不禁:“许迦一定是不屑于认识我们班的男生，我也觉得是真的不太行。那正步走的还不如咱们呢!”

　　“我觉得不全这样啦，”魏宁争辩了一句，又觉不妥，语气渐弱。

　　许迦憋笑:“行了，顾矜同学。请不要转移话题，说出你的故事。”

　　顾矜毫无被戳穿真相的尴尬，语气坦然极了:“行吧。”

　　“我们初二在一起的。虽然跟我在一起前他有过好几段，但都没超过一个月，而我们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互相喜欢，初一的时候我们甚至互相反感至极。到了初二，因为我当时想要摆脱一个追我的学长，他恰好想要一段新的感情，也在接触中发现对方跟设想的样子不同，就一拍即合。”

　　“他对我真的很好，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好，我越来越喜欢他，很喜欢。我们也经历了一些挫折，但都挺过来了，一年还多一点。可是初三没多久他背叛了我，和一个补习班认识的女生，虽然那个女生也很卑劣，明知我的存在还无所不尽其极地追求他，但是两人在补习班的亲密行径以及私约电影都真真切切。”

　　“我是喜欢他，但我不能忍受背叛与欺骗，所以分了。之后大半年零交流吧。”顾矜讲下来一直挺平静的，好像真的只是聊起一个无关紧要的旧事，可许迦将她自揭伤疤的疼与无处安放的念听得分明。

　　许迦不是魏宁，她不会说:“没事，都过去了”她说了句:“认清内心，保持理智。”许迦总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诡异，但又不是那么清晰，好像有点儿抓不住。怕自己多想了，许迦摒弃了乱七八糟的思绪。

　　顾矜恢复了往常的语气:“那必须，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其实比较好奇许迦有没有谈过？”

　　许迦诧异地吐了吐舌:“不是吧，我看着那么乖巧…我们班当时才有过一对。”

　　“乖巧？有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吗？等等，那一对不会就是你吧？”

　　“怎么可能！”许迦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小许别激动，来日方长，”顾矜的语调愈发慵懒，仿佛胜券在握:“魏宁你呢？”

　　顾矜这是要放许迦一马的意思，却之不恭。

　　“我没什么情感故事，自从初二调来灭绝师太般的新班主任，除了生理因素，下课不能出教室，放学一定留自习，切断我们班与其他班级的交流，可惜最后的中考成绩也没有摆脱倒数的魔咒，挺让她失望的吧，”魏宁对初中班主任的情感又怕又敬:“你们呢？”

　　“你们这样的班主任我接受不了，我们的会管一部分吧，”顾矜在床上侧了个身，补充道:“反正对我不错了…反观我们现在高中的班主任，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小应，有魏宁初中那感觉了，训练几天都没来看过，来了也只是打着遮阳伞拍几张照就走…”

　　“哈哈哈，小应说是第一次做班主任，很真实，总觉得她有些针对女生，只对男生嘘寒问暖，”许迦补刀:“我初中班主任很好，没可比性。”

　　再后面聊起了家庭，许迦才知道两个室友都是单亲家庭，同样是跟着爸爸生活，天差地别。魏宁的爸爸建立了一个健康的重组家庭，相处融洽。而顾矜的爸爸始终没有进行家庭重组，坚持独自抚养她。

　　许迦曾以为健全的家庭是养成健全人格的必要条件，现在看来，是管中窥豹，谁能说她的室友们没有茁壮成长呢？

　　就这样，在彻夜蝉鸣与明媚阳光中，冗长的军训干脆利落地落下帷幕。

　　“事实上就是开学还是住这破地方，”顾矜刚到就迫不及待向许迦吐槽:“不瞒你说，庄烨军训回去就找我了，我们又开始聊天了。”

　　“那不挺好，”许迦还在与蚊帐作斗争。

　　“一起去吃饭？然后找找高一（8）班。”

　　“好的。”

　　去的早，食堂人零零星星。两人走到打菜的窗口。许迦望着品种称不上多的菜色，有点儿出神。

　　顾矜瞥了一眼许迦，率先点菜:“一对翅根，一份白菜粉丝。”

　　“一份番茄炒蛋，一份肉丝茄子，”许迦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嘴角弯起一个自然的弧度。

　　找好位子后，顾矜也没着急吃，反而打量起许迦:“许迦，我觉得这学校的饭菜贵的不可思议，听说你们初中伙食很好，也是这价格吗？”

　　许迦意会了一下顾矜的潜台词:“我们初中一荤一素不会超过八块，我确实是因为对比了初中的食堂，有落差。我们初中有三层食堂，其中一层是特色餐厅，不仅物美价廉，还有末尾淘汰制。话说回来我本以为你还挺满意的。”

　　“我们初中是盒饭，不是自己选的，饭有时候还半生不熟，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吃统一订购的盒饭，让家长送餐，”顾矜点点头:“所以能够自己选我挺开心的，不过这分分钟上两位数的菜价实在是让我措不及防，听了你初中情况，我更不好了。”

　　“哈哈哈，那我不该说的，”许迦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内疚:“顾矜同学，我这是帮你认清现实嘛，应该感谢我。”

　　顾矜翻了半个白眼，开始进食。

　　时间还早，两人慢吞吞地挪步教学楼。说许迦心中没有一丝丝的期待新奇，那必然是假的，可是作为一个很容易适应环境的人，她怎么就摆脱不了初中的影子呢。

　　大概是不愿醒吧，可她不能做个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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