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尴尬

……

虽说描述了许久，但从那九道光团出现，再到试探，最后宣布，前前后后一共也不过两三分钟，光芒闪烁过后，那九人便已经化作道道流光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只留下场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白漱沉默了许久，随后，迟疑地将脚伸了过去，后者再怎么处事圆滑也被这一下雷得不清，面色如结灰的锅底，他苦恼地一把抓住满是青茬的腮帮，挼搓着说道：“不应该啊……难道我觉醒什么类似于神之嘴的能力……？怎么说什么中什么呢……这不应该啊……”

他犯懵，白漱也犯懵，为何五族的态度，前前后后竟发生这么大的转变？童流那边已经用心誓封住了口，在那个假冒的结局中，是杰森暗中联络了一神秘组织的成员，与童流几人鹬蚌相争抢夺孔雀精血，最后却被白漱渔翁得利，乘着他人虚弱的间隙夺了血丹成功晋升，但只是如此绝不可能同时得到五族和学院的重视，更不可能被捧到这般高贵且尴尬的位子。

至于心誓是否存在漏洞，这一点白漱压根就没有去考虑，一来这是五族五代以内的老祖设下的规定，如果真有什么隐秘的漏洞流传下来，也绝非童流这么个摇摆不定的少主所能知晓，二来……蛇谷的那些事真被五族高层捅出来，持有生气和黑棺的他，现在应该已经踏上逃亡的征途了，哪还谈什么上门女婿和入选学院的事项呢？

当然，最起码是现在，上述的这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重要，白漱深黑的瞳孔默然地扫视了一圈，三十二城的惨状，以及角落里那几具触目惊心的尸首，让他的面色迅速变得冰冷如刀。

“赵广。”挣断了身上的烟绳，发发从一地废墟中走了出来，她并没有在意先前戏剧性的一幕，而是面沉如水地低声问道，“今天负责城防的……是哪家的军团。”

“这个……虽然不是我们做掉，但也不太方便透露吧……”

“回答我！”发发侧身，一柄深黑的长剑透着寒芒，抵住了半梦半醒洛冰的咽喉，一道蕴含着杀意的冰寒渗入少女的体内，后者重伤的娇躯禁不住颤抖了几下。

“等等……，钱家大小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赵某人来这三十二城一人没杀，一屋未动，甚至对那脑有反骨的洛冰小姐都是一再地劝阻，您可不能为难我啊，城防的那群家伙跟疯了似得杀人，我也相当痛心，但和我们洛家没有半毛钱的干系……”

“隐瞒……”白漱突然觉得一阵疲惫上涌，眉毛耷拉着紧蹙在一块儿，但手中的血刀赫然已经砍在了赵广的脖颈上，虽然避开了一切主要血管，半公分的深度依然让赵广的半边领口被血色所侵蚀，后者顿时感到一阵发冷，冰凉的寒意似乎让他腿部以下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觉，他颤抖地，等待着白漱将剩下的两字缓慢吐出，

“……同罪。”

“童家的第三军团，本来今日按照排班是我们洛家第五军团驻守城墙，但我们被尊老会临时调动前来剿灭第三十二城，而代替我们接管城防系统的，就是童家的第三军团。”

没有丝毫迟疑，赵广就已经将这等机密如同炒蚕豆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了出来，白漱收回了手中的刀刃，面色却变得更为阴沉。

童家……还有第三军团，那不就是童流扮演大兵时所在的队伍？还真是巧合呢……白漱面容变得越发冰冷生涩，一道道如厉鬼般的煞气从他周身逸散而出，且不论城防炮事件是童流事先的自作主张，还是童家的刻意安排，起码五族之中的这一家，已经明确表达了对白漱的恶意，甚至是杀意，如果有机会，白漱不建议将他们一族上上下下，全数屠戮个干净！

他转过身，看向了那广场中三十二城的众多居民，看见了往昔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却写满了恐惧和陌生，现在城民们知晓了往日自己看着长大的好好少年，已经变成了一头披着人皮的猛兽，他们怎能不感到恐惧？哪怕知道是白漱保护了大家，拯救了整座城市，但弱小者的本能依然让他们畏缩不前。

白漱微眯着双眼，心中还是闪过一丝失望，三十二城的家人们曾经是他在末世中的救赎，是在父亲走后照亮他人性的一点光，可是现在，这份光终究要被自身带来的黑暗所吞噬，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能认为自己的有错，毕竟，人和……怪物，或许本就无法兼容。

他默然地，收敛了镇上所有逝者的尸体，平放在广场中央，一道一道血肉模糊的尸身让城民再次骚动起来，在些许人的眼中，恐惧之中甚至诞生了些许仇怨，看到这一幕的白漱，转身就要离去，对于童家的那一份恨意他会保留在心底，但对于现在的三十二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思考一段时间。

“小漱！”说话者正是张婶，她是唯一选择站出来的，只见张婶迈着急匆匆地步伐，踩踏过方才平息的战场，她那副洗得褪色的裙子沾上尘土和血点，却没有丝毫在意，而是像以前一样，用一对苍老如朽木般的手抓住白漱，很努力地笑出来，这才说道，

“今晚……来我家吃饭吗？”

……

白漱突然有些迷茫，他想要甩掉张婶握住的手，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感受着张婶传递过来的安慰和心疼，白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摇头苦涩道：

“张婶，我就……”

“……”

“白漱——！！”

突兀地，一个带着不满的清丽声音从远处飞速而来，随后而来的蓝白色身影，更是飞扑着一把揽住了白漱的脖颈，打了两三个圈圈之后，便将他本就有些杂乱的头发瞬间挠成了鸡窝，口中不满地嘟囔着，

“让你不安心驾驶，让你突然丢下我跑了，混蛋，蠢蛋，大坏蛋……”

感受着头上的骚动，白漱原本动容的表情变成了苦笑，他一把将洛子从身上就下来，如往常一般赏了她一个爆栗，这才看向笑容由僵硬逐渐变得舒缓的张婶，心中似乎有什么枷锁被打开了，他笑着对张婶，以及身后整个三十二城的居民说道：

“晚饭嘛……”

“你们请我的话，我就来。”

说罢，抱着手中不断拳打脚踢的洛子，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家的方向。

——————

晚宴，也就是葬礼过后，一行人缓步回到了白漱家的小棺材店，攻城事件发生之时，白漱他们四人正乘坐着磨盘悠然地往回赶，可当他看到三十二城的方向燃起了道道黑烟之时，白漱二话不受就将血盘扳下来一块，化作长刀载着着他向广场中心疾驰而去。

洛子……或者说洛瑶，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本来看着白漱疾驰而去就有些烦闷，后来看着那慢得跟乌龟似得磨盘，结果不但停在半空，甚至还往后倒飞回去，这就把洛子给气坏了，一个虚化直接跳下了磨盘，不顾身后两人的劝说和发麻的脚掌，对着三十二城的方向快速奔去，这之后才有了先前的一幕幕。

至于李时三人，则是在战场结束后才匆匆赶到，但除了吃了次席以外他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童宽甚至因为吃得实在太多，噎得直接昏迷了过去，到现在还在楼上躺着。

想到这儿，白漱苦笑地揉了揉洛子的脑袋，算是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挠成鸡窝的羞耻，葬礼上的伤感好不容易冲淡了一些，却只见李时一脸猥琐地打量着两人，低声说道：

“兄弟，今晚要不我和你嫂子在二楼陪那胖子挤一挤，你们在一楼痛痛快快地把事儿办了！彻底摆脱这身无用的童子鸡！你要相信老哥，老哥是过来人，这女人啊，就得……”

“啪——！”

两个拳头重重地砸在这个准备开荤段子的色痞脑袋上，洛子愣了一愣，随后，小心翼翼地补了一拳，黑铁好似赞赏地看了洛子一眼，随后对着脑袋晕乎乎的李时，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说重点。”

“是是是，老婆大人……你们三能不能先把拳头移开，重得慌。”李时小心翼翼地说道，随后人模狗样地整了整衣领，看向白漱，正色道：“白哥，先前那通告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家的女婿，预备科的学院，你真的知道这两个名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你这么正经我多少还真有点不适应。”白漱挑眉道，“怎么，同时打入五族和学院的内部，为暗堡传递知识技术和情报，对你们而言不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吗？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间谍全天下恐怕只有我一人了。”

“机会确实有，但危险恐怕远比机会来得强烈。”李时面带忧色地说道，

“最关键还是在于这个预备科学生的身份，预备课在学院有着天然的阶级优势，在有着数万名学生基数的学院之中，预备科的三个班级凌驾于所有的专业之上，他们所能接触到的知识情报，能够掌握的势力和特权都是最一流的，甚至预备科学生的言行对于导师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学院高层以及九大处的掌权者，基本都是学院的预备班出生。”

“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会不如一群刚刚成年的学生？”

“不，不仅仅是实力方面的问题。”李时面色严峻地说道，“预备课的学生还有一个特点，基本上是不招收五族方面的学员，甚至这条规定直接白纸黑字地写在了校规之上，能进入预备课的五族成员只有两种，第一种，自愿断绝与五族方面的一切联系，甚至将已经继承的祖血归还祖祠的，可以接纳。”

“什么鬼……”

“第二种，”李时直接打断一旁洛子的吐槽，继续说道，

“就是极为优秀，极为优秀，极为优秀的那种学员，无论是五族本身还是学院都无法干涉其意识的那种存在，整个学院二百年的历史中只出现了一次这种特例，那人是王家的王神，现在更是整个城市之内，唯一有希望进阶序列三，高纬度强者的绝世天才！”

“你是洛家的预备女婿，自然也就是学院史上的第二个特例，这也就意味着，洛家和学院的这一举动，直接将你推在了全城的风口浪尖之上，你的位子何止是尴尬，丫得，根本就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自走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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