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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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暗沉沉的天地,一团灰蒙蒙的迷雾,霎时间无边无际,漆黑一片。
城门已不知在何处,整个人虚若无物。
如同魂魄离开肉体,黑暗中无所倚仗。
猛的,似有人自下向上伸出巨手一抓,她无法抑制的被狠狠拽下,沉沉的跌在了一片野兽嘶吼声中。
湿腻,血腥,腐烂。她脚踝上套着锁链,手握一把剑峰愚钝,全是缺口的断剑。
她的父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场别出心裁的斗兽。
场地是一座挖空了山底,他与一群皇亲国戚围坐在一道界障之外,下注赌场中哪一只能活到最后。
她被带上了一块铁面,一只锁住灵力的禁圈钳在颈项上,脚边蜷缩着一只浑身颤抖的白兔。
她要做些什么来着——是,她要带它出去。这只兔子她养了五年,从七岁养到了如今。华瑶一直想要只兔子,旁的都可以给她,但这只是山灵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她一直好好的把它放在寝宫里,从不叫它乱跑。但今日自己受了罚,挨了几鞭子之后,被国后罚跪在仪霞殿外。
也无妨,家常便饭。她不怕痛,只是冬夜有点冷,跪久了意识稍微有些模糊。
她索性一头就栽到雪地里,修行之人轻易也死不了,就是冷的撑不住,稍微的休息一下。
也不知何时这兔子跑了出来,嘴里还叼了一只灵芝草。小心翼翼的蹲在她身边,一点一点咬碎喂她。
华瑶当夜睡在仪霞宫,半夜好心起来看她死了没有,不成想看见了这只兔子。
宫里的活物都很怕华瑶,兔子本来想跑。又看了看雪地里半只没喂完的灵芝,还是瞪起眼睛护在了她的面前。
华瑶双眼亮晶晶的抓起它的耳朵往起提了提,兔子很怕,咬了她一口。华瑶何曾流过血,兔子她一把摔回了地面。
勉强还有一丝力气,她把它往怀里护了护,不小心看到了兔子嘴角有血。华瑶抬腿踢了一脚,她意识清明的最后一眼,华瑶捂着手跑进了她母亲的寝宫。
等那棵灵芝发挥效用,暖了她僵硬的手脚,她从雪地里恢复知觉,爬起来的时候,兔子没有了。
她去逼问华瑶,每每只有二人的时候,华瑶很怕她。身旁无人,她只好说扔进笼子里了。
每个月都关满东西的一百个笼子的其中一个。笼子自皇宫地下运出,到后山斗兽场中。
斗兽场很大,在一座挖空的山底,入口是一个山洞。入内很宽阔,里头分了前后两部分。
前部分四四方方,广阔明亮,地上还铺着平滑整齐的青石板,有一道界障围成的圆形场地,四周是一圈座椅以及准备好的看客。
一道天然石屏隔开的后半部分,有一个能通十人并肩而行的洞门。穿过洞门,是一片湿腻昏暗的空间。
这一处的石壁开凿的没有前半部分精细,墙面坑坑洼洼,倒像是天然形成。湿冷的墙壁上只有几十只幽暗昏黄的火把照明,火光忽明忽暗,内里冰冷潮湿。
一条路自此处延伸,直通山背另一个洞口,自凤栖地宫而来的笼子也正是从此处进入。
前半场上此时正在下注,司礼官高喊买定离手。她的父君闻言转过身,自高处睥睨她道“发疯伤了你妹妹的畜生,你要它何用?别胡闹,去找只别的养罢。”
华瑶跑来伏在了父亲的膝盖上,甜甜笑了笑“姐姐,一百只可是有数的,放了它谁补上?”
她默了默,转身隐入山洞昏暗的后半处。
一百只笼子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她的那只兔子。第四排,第三只笼子。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怕的发抖。
她看到其中一些笼子里还有几个她一般大的小孩,可惜一人只能换一命。她一指掐破铁笼门,抱出了兔子。
左右环顾却不知道能交给谁替她照顾,忽然背上伤口一痛,她被一把推进了笼子里。
回头看见是华瑶,她一点意外都没有,甚至不想多此一举的呼救,只是紧紧的抱了抱兔子。
华瑶等了等,见她毫无反应冲她道“我说了一百只是有数的,你放它就要你自己补。”
“我已经进来了。”
华瑶嘻嘻笑道“哈哈,那也不行。意外么,我刚刚去下了注,就赌这只兔子。
”
可以说一点也不意外,跟回头看见推她的人是她一样,理所当然。她不动,又听华瑶道“被下了注的就不能放了,不过你可以换个要求,比如跪下求我。”
叹了口气,转过头她看到旁边笼子有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孩“放了他吧,一命换一命。”
“疯子,不正常。”华瑶冲她的笼子呸了一声,厌恶的让人打开了旁边那只笼子“别指望有人救你,你就死在里面吧。”
小孩被带出去之前,也还用力看了她一眼。看她怀里抱着只兔子,大约也是觉得这人不正常。愣了愣,扭头跑了出去。
感觉兔子舔了舔她的手,她笑笑安慰道“别怕,我陪你。”
要是出不去,她陪它一起死,也算有个伴。
一百只笼子自洞门开始入场,华瑶趁机又快步跑过来道“姐姐是修行之人,这也太不公平了,那些动物也很可怜的。”
凤栖地大物博,有些宝贝她也是今天方才见识到,比如脖子上这只锁住灵力的禁圈。
她也不在乎再带上它,只想问“我赢了可以带它走么。”
华瑶点点头,或许觉得还是要有趣一些,又扔给了她一把剑,不过怕她自刎,给了她一把没开刃的钝剑。
脸上带了一块铁面,眼睛上的两个洞还算开阔。当她们被一只只被赶出笼子,开始的一瞬间。她握紧剑,一把抓住了兔子。
场中千奇百怪的野兽开始嘶吼,无一不是血红的眼睛。她妄想退后一步,但身后无路。
一只只野兽已经没了禁锢,疯狂向她冲了过来。弱者的气息总是被最先察觉,她的心口慢慢在血腥中发凉,冰冷下去最后的一瞬间,她小心的把兔子揣在怀里,用自身的气息盖住了它。
在那没有黑白,只有血红的半柱香时间,她脚踏遍地肉泥,残肢血河,无知无觉。
弱者们伴随着一声声喝彩,已经悉数被撕碎分食,有自相残杀,也有被她杀的。场中最后还剩下了她与一只兔子。
所有东西都死了,但界障没开,她懂了。没用的,她无论如何也带不出去这只兔子。
华瑶看着她的动作,双眼亮晶晶道“你不是很喜欢它么。怎么,突然不喜欢了?”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她一向毫无兴趣。她专注于自己掌中这只弱小的动物。
五年了,它还只是这般大。
“掐啊,姐姐,一掐就死了。不掐死它可还是会进来一百只的,你还打的赢么?”
这一刻心里是不甘的,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只是明明已经说好了,她赢了可以带走它。
哪怕是用自己的血肉去博他们高处一笑。哪怕要残忍的杀掉这些与她同样可悲的野兽。
可到底是高估了她对于承诺两个字的解读。
她从不期待他们将她当做家人,从未提过任何要求,她只想要这只兔子罢了。但他们不该这一点承诺都不遵守。
心中有杀意,无边无际的杀意。或许是残肢血河的刺激,或许是看台上的笑声太吵,她无法遏制的想让血多流一些,淹没这一切。
忽然兔子在掌心动了动,她重新看向这只小活物。颤抖着把手搭在了它的咽喉上,另一指放在了它的心脉处。
它的心“嘭嘭”的跳着,但它很有灵性的没有发抖。
“你看这东西这么弱,一把就掐死了。掐完你就可以出来了。”
她的眼睛或许很红,像那些野兽一样,她只看了华瑶一眼,她便看鬼一样,退后了十几步。
只要她出去,没有任何理由,不管多少人阻拦,她一定会掐死华瑶,用她的血来纪念这一天。
华瑶讨厌她,她也一样不喜欢华瑶。但她不屑,从不屑去与她纠缠。因她只会哭闹,只会撒娇,仗着父君的偏爱抢她喜欢的任何东西。
但她一直不甚在意,因为对于她而言,她那条小命孱弱的与手中之物没有任何分别。
可怜,可悲,愚蠢,软弱而又不自知。
她只会在有人相护时趾高气扬,人后怕她却像老鼠见了猫。华瑶也知道,如果她想,只用两根手就能指掐断她的喉咙。
掐死她,乃至于掐死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对她而言,都不比掐死这一只兔子难。
华瑶这等活物的命,从来不在她自己手中。
而自己只是因为不愿意为了这个如此愚蠢而又软弱的活物而诛灭己心罢了。
一个叽叽歪歪的老人家总是说,人生来干净,应当心向光明。
师父也常说,纵使要尝万般苦,生万般恶,也不过只是浊污,不该平白叫它们扰了心性。
而这千篇光明坦荡的大道理。此时都被驱赶到了一角,执拗的缩成了一句话,她凭什么要如他们的意?
兔子感觉到了她在抖,眼神中有水光波动,它慢慢伸展了的蜷缩的身子。抬起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
她笑了,看了一眼它双眸中一身血污,双眼猩红的自己。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它鼓动的心脏。
慢慢的,她把它放在了脚边。
其心不改,华瑶还是个卑微而又可怜的蠢物。她莞尔一笑,用行动告诉了华瑶,钝剑也能自刎。
只要不怕疼,不犹豫,用力一些也能贯穿心脏。
就在即将合上眼睛的时候,她看到有人一剑劈开了界障。
讨人厌而又啰嗦的国师,他又救了她一次。
他也带了张面具,俊朗但不是他的脸。尽管他正在咬牙切齿,但看着居然有几分慈爱。
他一剑劈开了整座斗兽场,空心的大山分成了两半。她感觉身下的地面都在颤动,震的心口伤处发疼。
头顶的石壁开始崩塌,露出湛蓝的天空,虽然很美,但只看一眼她便赶紧护住了头。
巨石如雨,一时疯狂倾泻。她怕自己还没死透就先被砸扁,赶紧小心翼翼的抽出了心口的剑,抱胸缩成了一团。
那一群皇亲国戚一个个窜出了斗兽场。她缩在地上,眯起眼睛看一双双混乱不堪迈过自己的靴子,觉得很像水池里受惊四处逃窜的鱼。
她喜欢看鱼,喜欢往鱼池里扔石头。前一刻它们慌不择路,四处奔逃。后一时,一把鱼饵扔下又会群聚而来,乐此不疲。
领子被抓了起来,面前两条黑色的鱼,一片洁白的衣摆。
他揪起地上这个缩成一团的东西,瞧一眼就笑了“我说殿下,你怎么又把自己玩成了这幅德行。”
胸口前后还透着风,她实在没力气跟他老人家斗嘴。尽力的伸手指了指,脖子上那只被他一碰就变得黑沉沉的铁圈。
“咔”的一声,那东西被他两指捏碎。他把她血淋淋的往咯吱窝一夹。平地起了一阵杀气腾腾的风,把他二人吹到了玉岐山上空。
他很没好气的冲下界茫茫大山一吼“接住你这徒弟,快没气了。”
揣着一腔看淡生死的觉悟,看他眯起眼睛一抛,她自万丈云头下坠,跌进了一片慈光中。
疗伤约三日,过程很无趣。师父调动了整座山脉的灵气包裹她,她就像只毛毛虫躺在茧里,一动不动。
伤口结痂的时候,她想出来找点吃的,便从茧中探出头看了看。
此时月色甚明,国师他老人家正四仰八叉的睡在旁边草地上。
“睡相真难看”瞧了一眼她便悻恹恹的缩回了茧中。
这个年岁的她很古怪,闲的无聊的时候总喜欢招他骂一骂,就爱看他气急败坏。
但目前重伤未愈,翅膀未硬,根基不稳,火候不足,饿着肚子,未必扛的住他骂。
想想也饿不死,还是暂时别招惹,躲着些,忍一忍。
忽然一只手,敏锐的伸入茧中。揪她领子一扯,把她整个提了出来。
国师他老人家黑着脸,一只手拎着她道“还有闲心管我睡得难不难看?伤好了?不疼了?你说你胡闹什么?就为了一只兔子?这天底下哪儿没有兔子,你就非要那一只不可?”
“兔子”经他一提她方才想起“兔子呢?”她记得她把它放在了地上,这条多灾多难的小命,没被野兽撕碎,没被踩成一摊肉泥,可也千万不要被他老人家一不留神砸死了。
国师大人提着她冷哼一声“没了,别想了。”
没了,她眯起眼睛伸手指了指他的嘴“被你吃了吧,把骨头吐出来,我要埋。”
他老人家果然脸一黑,愤愤不平道“狼心狗肺,亏我找了一天。”不说话,听他继续道“你养的那破东西跟你一个德行,我把它抱出来放地上就跑了,信不信随你。”
没什么可不信的,点点头,她说“信,多谢您”。老人家这才傲然的把她放到了地上。
修行之人一但要害受伤,灵气便会快速外泄,若侥幸不死,灵力恢复的过程也很缓慢,人也亦疲劳。
她实在没什么精力同他站着斗嘴,便爬进茧里只探颗头出来,听他老人家喋喋不休的从她七岁起,把那一桩桩一件件,翻来覆去的骂。想起哪样骂哪样,一点没个头绪可言。
好在山灵师父察觉她醒了,灵光一闪,往她这边扔了几只果子还有两只装满清水的葫芦。
他老人家是位山灵,无法与她面对面说话,有什么想说的会通过灵力,在她的意识里传达。
他说他讨厌国师,他身上血腥味重,人也太絮叨。但感谢他救了她,勉为其难的也送一份吃食给他。
挑了挑,她把不大喜欢的柿子给了他俩个。他老人家正说他第一年入凤栖皇宫当国师,她放火烧他拂尘的事。
转头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拿起一只柿子,狠狠咬了一口,沾了一嘴的果肉。
她慢悠悠的吃着手里的甜瓜,顺眼看他这幅皮相。朗目英眉,气宇轩昂。但不会过分引人注目。
过去的五年,每年都会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会碰上各类皮相如此这般的怪人。
每到这个时期,她即使改头换面,易容之后走在街上,也还是会被卖糖葫芦的,卖栗子的,算命的,教书的等等,奇奇怪怪之人尾随。
他老人家不辞辛劳变幻各种皮相教导她,但无论怎么变,他的气息她永远能都能察觉出来。
上玄月,玉岐山,青草地,梧桐树下。
一座深沉的大山,一位喋喋不休的“老人家”,一个差点把自己玩死的小孩。
五年前,她七岁。他老人家到凤栖化缘,为期七天,最后一晚,也正是他在此地救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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