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前尘往事

天越是热，林弯月母亲的状态，越发的不好起来。

        起先只是流鼻血，先前流鼻血的时候还能止住，到后来，吃饭吃着吃着，就流鼻血了下来，用纸巾塞着，也能把纸巾浸湿了也止不住。

        去过几次医院，医生给的建议很一致，时间差不多了。

        林弯月隐隐的知道，她知道总要来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快来了。

        不论她给自己做多少的心理建设，给自己多少的安慰，一想到从此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她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

        这种事情秦墨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的陪着，每天都要去林弯月母亲那边问一声想吃什么。

        母亲能吃的越来越少，人也瘦的越来越厉害，到了最后，几乎是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了。

        相熟的包医生来看过两次，最后只能反过来安慰林弯月。

        其实能拖这么多天，已经算是照顾得当了，比他们医生原本预计的时间足足多出了两个多月出来。

        道理林弯月都明白，可是真的要接受，还是难受。

        母亲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秦墨知道不好，跟林弯月商量，还是把林万阳接过来，先在家住两天，最后送一送母亲，也算是儿女双全。

        林弯月犹豫了半天，还是点头，反正秦墨也在家哪里都不走，林万阳就算心肠再坏再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再打坏主意。

        林万阳来的时候，被秦墨安排在厨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原本里面堆着的都是杂物，清理了出来放了一张床进去，临时给林万阳睡几天。

        母亲见着林万阳来的时候，已经下不了床了，只睡在床上，看着林万阳，好半天才伸手，示意林万阳去握手。

        林万阳神情复杂，他这小半辈子都在荒唐中度过，亲人一个个的离去，最亲的母亲，状态已经很不好了。

        母亲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重复。

        “好好的，好好的。”

        这三个字，包含了她对儿女的所有期盼。

        林万阳沉郁了三天，这三天里，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林弯月见林万阳这样，自然也不愿意跟他讲话，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叫几句。

        第四天，一大早，母亲早起的时候突然状态精神都好了不少，甚至能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叫着林弯月把窗帘拉开一点，让阳光透出来一点在她的床上。

        大好的阳光里，母亲喝了一大碗的皮蛋瘦肉粥，精神不错，拉着林弯月在说话。

        林弯月原本还很高兴，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点点的希望。

        也许母亲前阵子只是状态不好，现在感觉好了一点也说不定。

        等到过了中午，林弯月渐渐的感觉不对了起来。

        母亲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拉着她的手，神思清明，说了很多关于以后的话。

        到了后来，林万阳也进了门，只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母亲在说话。

        秦墨买了很多种水果，一样只削了一点点，放在果盘里，送到了母亲的床边，问她还想吃点什么。

        林弯月眨眨眼，拼命的憋眼泪。

        母亲还在说。

        “小月，秦墨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以后两个人相处，不要经常耍小性子，跟秦墨好好的。”

        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些话。

        林弯月只顾着点头，一声声妈妈的叫，真的希望能把这些年欠下的妈妈叫声都还了过去。

        林万阳一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母亲坐不住了，缓缓的睡了下去，陷进了毯子里面。

        “小阳...小阳..”

        母亲在叫林万阳的小名。

        林万阳愣了好一会，才站起了身，走到了母亲的床边。

        林弯月知道母亲要交代林万阳的事情，连忙把位置让了开来，站在一边，无声的掉泪。

        林万阳也哭了。

        在母亲还没说什么的时候，他痛哭出声。

        “妈，妈，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走，你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小阳...要好好的。”

        母亲垂着眼睛，声音已经慢慢的变小了。

        “答应妈妈，不要再赌了...”

        “好好，我答应你，你不要走，你看着我。”

        林万阳立马答应，最后直接跪在了母亲的床边，一个劲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

        “妈，只要你不走，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做人，我再也不赌钱了，在工厂里好好上班，拿钱孝敬您...”

        有些时候，只有死亡才能给人带来醒悟。

        可惜迟了。

        母亲用力的笑了笑，小声的说。

        “那样很好了...很好了...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她的眼睛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周，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足足有五分钟，整个房间都是静止的。

        还是秦墨，走上了前面，探了探母亲的鼻息，跟屋里的两个人说道。

        “走了。”

        屋外面秦墨叫好了人，看好了时间，什么丧仪灵堂都已经准备好了。

        林弯月无助的看向了秦墨，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心口难受的很厉害，甚至都不能好好的站着，只能攀附着秦墨，伏在他的怀里哭。

        眼前闪现的无数场景，都是跟母亲在一起的场景。

        小时候的叛逆，总是想惹所有人不痛快，想要回外婆身边，就见着法子砸东西。

        那时候甚至又一次，惹的母亲掉眼泪了，林弯月还觉得开心过。

        等到稍微大一点了知道体贴了，会晚上帮着母亲做那些计件的小东西，都是母亲催促她快点睡觉不要耽误明天早起背书。

        其实母亲一直爱着她们的。

        母亲的脾气，母亲的倔强，母亲的固执。

        从这一刻起，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人生一世，做了什么，得到过什么，失去过什么，到了末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眼睛闭起来，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母亲有她的爱情，有她的小美好，也有过她的坚持，对子女的爱，全部都跟随着她眼睛的闭上，跟随着她一起走了。

        前尘往事，从此不会再有人记得。

        林弯月哭的厉害，到了最后，是被秦墨一直抱在怀里哭着过完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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