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深渊

林弯月正出神的时候，病房外敲门声响起来，她回头一看，秦墨正站在门外。

        他下午的时候被林弯月撵走，想不到这会又过来了。

        林弯月连忙起身去开门，就看见秦墨手里还拎着打包好的饭菜，换了件看起来很是柔软的棉袄，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进来。

        因为母亲在睡觉，林弯月没有开灯，昏暗里，秦墨似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林弯月笑了笑，跟秦墨说了句等下，她自己又跑回去把母亲床边的帘子拉起来，这才跑到门口开灯。

        秦墨放下了手里的饭菜，对林弯月比划手语。

        “你母亲还好吗？”

        他脸上笑容淡淡，很是温和。

        林弯月瞧着茶几上的饭菜，也没客气，坐在了沙发上跟秦墨小声的说道。

        “她没事，就是被吓着了。”

        沉吟了一下，她又连忙问秦墨。

        “你吃了吗？”

        饭菜包装被打开，里面明显不是两个人的量。

        秦墨也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比划着手语说道。

        “猜你中午一定是没吃饭，就让家里阿姨烧了几个菜，准备拿过来跟你一起吃。”

        “嗯。”

        林弯月鼻头一酸，抿了下嘴，应了一声。

        秦墨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下，继续说道。

        “你...比我想象的要好。”

        他在来之前，甚至想到林弯月这么一个人，躲在病房里哭的满桌子纸巾，或者他进门的时候，都是红着眼眶掩饰泪痕。

        实在是没想到，她这会还能笑出来，镇定自若的跟他寻常聊天。

        林弯月手一顿，垂着眼睛把装着饭菜的盖碗都打开，这才看见，他来之前已经贴心的吩咐好了阿姨，单独挑了一份出来，用小碗装着留给了母亲。

        她看着饭菜笑了笑，眉眼弯弯的说道。

        “这有什么...是怪我自己不小心，以后注意点就行。”

        语气轻松的就跟跑步时候不小心磕破了膝盖一样轻飘飘的。

        秦墨皱了皱眉头，刚抬手准备再说点什么，林弯月的筷子已经塞到了他的手里，笑着说道。

        “秦校长，不要问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想说。”

        “......”

        顿了一下，林弯月继续说道。

        “再怎么样，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有任何的补救办法，说了也没用，你快给我留点隐私留点颜面吧。”

        她开了句玩笑，一边夹了筷鱼香茄子，然后又笑着夸了一句。

        “好吃。”

        秦墨点了点头，基本上算是陪着林弯月动了几筷子。

        她们两个人刚吃完，林弯月母亲就醒了过来。

        林弯月听见病床晃动吱呀的声音，接着就看见布帘下面，母亲下床穿鞋的脚。

        “你醒了？”

        林弯月丢了筷子，起身走进了布帘里面。

        母亲正低头穿鞋，因为***神类药的原因，她的脚轻微浮肿，穿着棉袜塞进鞋子里面有些费劲。

        母亲听见声音，抬头一愣，随即就温柔的笑了笑，一反常态的开口问林弯月。

        “小月，不是跟你说了吗，妈妈没事，小感小冒的你们兄妹两偏偏要送我来住院。”

        林弯月脑子一转弯，就知道母亲被林万阳这一折腾，吓的又不知道妄想到了哪里。

        她只得顺着往下说，嬉皮笑脸的牵着母亲的手肘说道。

        “哎呀，这感冒不是小事情，拖着也不好。”

        说着，母亲就掀开了帘子。

        秦墨这也算是第一次见林弯月的母亲，他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得体的笑着，也不见丝毫的异样。

        “女婿也在这里啊，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没事，看给你们一个个紧张的。”

        母亲捂着嘴巴，当真的咳嗽了几声，嗓子也瞬间沙哑了不少，如果这不是精神疗养院，这会倒真的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母慈子孝的场面。

        林弯月歉意的笑了笑，就被母亲推了一下，嗔怪的对她说。

        “我上厕所，你跟着干什么？”

        病房里有内卫，林弯月被推在门外，抿了抿嘴，第一次应对上受了刺激转变性格记忆的母亲，有些无措。

        医生说过，母亲这病比较复杂，原先是精神分裂，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治疗，其中一个常在人格又演变成了被迫害妄想症，如今受了刺激，应该把她没见过的隐藏人格给激发了出来。

        隔了半晌，听见卫生间里正常的用水声音，林弯月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走到秦墨的身边，伸手把茶几上的碗筷给收拾了，抿了抿嘴，跟秦墨简单的解释了下。

        “我妈精神不太好，一会一个想法，指不定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就把你认成了她亲儿子。”

        秦墨打着手势。

        “东西不要收拾了，等我带回去给阿姨洗。”

        林弯月手上一顿，但还是没停手。

        正收拾着，母亲出来了，笑眯眯的还是之前的样子，看着跟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你吃饭吧？”

        林弯月说着，把饭菜里另外挑出来的一份端到了病床上的可以手动升降的小餐桌上面。

        母亲拿着纸巾擦了擦手，笑着坐在床边就吃了起来。

        边吃边感叹。

        “哎呦，女婿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小月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嫁这样的老公。”

        林弯月垂着眼笑了笑，也没反驳，就耐心的嘱咐她这样多吃点那样多吃点。

        她母亲的世界这一刻大概全是美好的假象，吃完了收拾好了，拍着林弯月的手关照她。

        “小月啊，我待会要睡觉了，你就跟女婿回去吧，我夜里有什么会叫护士的，你们两人都要上班也不容易，哦对...跟你哥哥讲下，你爸下周二回来，千万别忘记去车站接他。”

        说着说着，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母亲头一歪，再看就已经睡着了。

        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

        所以根本就等不到林弯月的答应，也不会明白，父亲死了二十年，哥哥林万阳是个东躲西藏嗜赌成性的混蛋，她心里生活美满的小月，从小被她跟林万阳一起，卖到了美国，在法律上离了婚，又丢了美国的工作，被哥哥骗光了钱，此刻正为下个月的医药费发愁。

        林弯月帮她轻手轻脚的脱掉了鞋子，又把被子压好盖好，拎着碗筷，带着秦墨出了病房。

        “你等我一下，我那水房存了洗洁精，我把碗洗了给你带回去。”

        林弯月说完，也不等秦墨回答，径直就进了水房，取了洗洁精清理碗筷。

        她有时候，就是会出现这种，连她自己都不会明白的固执。

        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大概是因为，前两天跟着秦墨出去，太过美好了，美好到她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忘记了秦墨跟她差距到家里有专门烧饭洗碗的阿姨，误以为，她还有希望。

        湿漉漉的手指原本只想把侧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结果手放了下来，眼泪就稀里哗啦的跟着一起掉进了水池里的碗筷上。

        她的背后，是无尽的深渊，又何必因为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喜欢，想要拖着秦墨一起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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