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紧外松

兰琦露又傻眼了，不过她每次在被人逼上绝路的时候脑子好像特别灵光，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愁眉苦脸地说道：“号码在我手机上呢，刚才那个坏蛋绑架我的时候也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不过，他肯定还会来找我的……”
宋晓倒是没有太过于纠缠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问道：“关于那个救你的人，你还有什么说的，难道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兰琦露摇摇头，说道：“我说了，我几乎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不过，人好像很厉害……那个人手里有刀子他也不害怕……”
宋晓见问不出什么，便摆摆手，站起身来说道：“先到这里吧，回去以后如果想起什么事的话就给我们打电话……”
说着，走到兰琦露身边，低声道：“另外，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刚才，我听你母亲一直叫你琦琦，这应该是你的小名吧？”
兰琦露有点不明白宋晓的意图，点点头道：“是呀，从小叫大的……怎么，我的小名也跟绑架案有关系吗？”
宋晓摇摇头问道：“那有没有人叫过你小露或者露露之类的小名？”
兰琦露惊讶道：“小名也不是随便乱叫的啊，没人这么叫过我，你什么意思……”
宋晓马上打断兰琦露问道：“汪峰这么叫过吗？”
兰琦露疑惑地摇摇头，然后不情愿地晕着脸低声道：“他也叫我琦琦……”
兰琦露刚刚出门，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噪杂声，宋晓没好气地冲陈国栋说道：“你又要上电视了，不过，这一次她来的倒是时候，你就让她帮着在电视上宣传一下那个被车撞的男人，看看有没有人能提供跟他身份相关的信息，另外，不要透露他已经死亡的消息……”
陈国栋马上明白了宋晓的意思，低声道：“你是想利用死人引诱他的同伙上钩？”
宋晓点点头说道：“试试吧，如果这个男人是个知情者的话，幕后主使者应该不希望他活着落在我们的手里，很有可能铤而走险……”
陈国栋笑道：“我早就想到这一层了，我已经派人去医院了，并且封锁了他已经死亡的消息……”
宋晓凑到陈国栋面前小声道：“这一次表现不错，值得表扬……”说完，丢下陈国栋走出了办公室。
刚走出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见市电视台法治在线栏目记者肖叶南正好堵住了兰琦露一家，手里的话筒凑到兰琦露的嘴上，嘴里大声问道：“我是市电视台记者肖叶南，刚刚从你被绑架的现场回来，请问那个绑架你的男人以前跟你认识吗？”
兰琦露当然认识肖叶南，她看见摄相机镜头对准了她，马上就用手捂住了脸，好像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似的。
兰炳贤和顾群一边一个保护着女儿往外走，一边斥责道：“你们想干什么？想知道什么找警察去……”
肖叶南根本不管兰琦露父母的呵斥，一边往后退，一边还是举着话筒大声道：“兰女士，在汪峰被立案的情况下有人想绑架你，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宋晓好像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抓住肖叶南的胳膊  ，笑道：“肖记者，陈队长在办公室已经准备好接受你的采访了，兰女士是受害人，目前情绪也不稳定，你还是放过她吧……”
就这么一耽搁，兰琦露在父母的保护之下溜走了，肖叶南狠狠地瞪了宋晓一眼，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采访当事人关你们什么事啊，难道也要你们批准吗……”
宋晓见兰琦露已经跑掉了，也没有心思跟肖叶南较真，不过临走之前还是盯着她小声说道：“谁告诉你汪峰被立案的消息？这可是局里面的机密，你从哪里知道的？就凭这一点就够得上调查你了……”
肖叶南一愣，随即涨红了脸，正想发作，没想到宋晓一转身走掉了，恨得跺跺脚，心里骂道：“死八婆，猖狂什么？不就是一个小警察吗？有本事就来调查啊……”
这时，陈国栋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冲正在生闷气的肖叶南笑道：“大记者，我正在恭候大驾呢，快进来吧……”
肖叶南狐疑地瞥了陈国栋一眼，嗔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挺默契嘛……”
陈国栋不知道宋晓刚才和肖叶南之间小小的冲突，笑道：“什么红脸白脸的，这一次我是诚心想请你帮忙呢……你看，这是在文艺路口被撞死的那个嫌疑人的照片，你想要就拿去……”
肖叶南拿过照片看了好一阵，才盯着陈国栋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这是让我给你播出免费的寻人启事呢……我问你，那个救出兰琦露的男人有什么线索？”
陈国栋没想到肖叶南对那个神秘的男人有兴趣，惊讶地说道：“警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难道就没有目击者？”肖叶南问道。
陈国栋摇摇头说道：“毕竟是晚上，那些目击者距离现场比较远，所以没人看清楚他的长相……你自己不是也刚刚从现场回来吗？难道就没有采访一下围观的路人？”
肖叶南哼了一声道：“那么……我能不能这么认为，这次绑架案应该和汪峰的案子有联系，毕竟兰琦露曾经是他的相好……”
陈国栋严肃地说道：“汪峰已经死了半年多了，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犯罪行为，所以，你最好不要做这方面的报道……”
肖叶南反驳道：“没有证据？那台电脑以及发现的那些赃款难道还不能证明汪峰生前有贪污的嫌疑？犯罪嫌疑人为什么一次次想接近兰琦露，难道跟这台电脑没关系吗？”
陈国栋知道，公安局刑警队这点事根本就瞒不住肖叶南，但对肖叶南来说，即便她掌握刑警队最新的进展，可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进行报道，毕竟，她不能出卖为她提供消息的那个人。
但这些消息要是从他陈国栋嘴里说出来可就不一样了，肖叶南马上就会进行公开报道，并且证明是他陈国栋透露的消息。
所以，一听肖叶南说到汪峰，他赶紧摆摆手，小声道：“大记者，有些事情我可没有权力向媒体透露，你最好还是去采访我的上司……”
肖叶南当然明白陈国栋话里面的暗示，脸上不禁泛起红晕，娇嗔道：“难道我向你打听什么保密的事情了吗？你们在东风旅社的行动谁不知道？那台笔记本电脑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你有必要装神弄鬼的吗？我问你，关于那台电脑你们还有什么最新发现？”
陈国栋苦着脸哼哼道：“最新发现就是没有发现……大记者，你还是饶了我吧，领导还等着我汇报绑架案的情况呢……”
其实，宋晓已经抢在陈国栋前面向领导汇报今晚发生的绑架案了，只不过她汇报的对象不是主管刑侦的丁盛副局长，而是市公安局一把手龚汉文。
“这么说，有些人坐不住了……”
龚汉文听完宋晓的汇报，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看着夜色中的人流车流，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宋晓小声道：“龚局长，虽然目前还不能肯定这起绑架案跟汪峰的案子有关，但兰琦露已经那个被人盯上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了，我建议马上让我的那个线人对她进行贴身保护……”
龚汉文转过身来，点点头说道：“我同意……不过，保护她的安全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尽快从兰琦露身上找到案件的突破口，虽然他们这一次绑架没有得逞，但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兰琦露，毕竟她很有可能知道哪些银行账号密码……”
宋晓点点头，低声道：“龚局长，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我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个给兰琦露打电话的人，以及东风旅社发生的事情都是有人在暗中故意设下的圈套……”
“哦？你有什么根据？”龚汉文惊讶地问道。
宋晓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那个给兰琦露打电话的人，做为罪犯，他竟然不怕我们监听，明目张胆地用蒋明玉的手机给兰琦露打电话……
现在想想，这个打电话的人其实是故意让我们监听到他和兰琦露的通话，从而把我们的视线吸引到兰琦露身上，然后不惜冒着被我们抓获的危险，把那台笔记本电脑送到我们手里……”
龚汉文似乎有点糊涂了，坐回到了办公桌后面，点上一支烟疑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视线吸引到兰琦露身上，难道他们巴不得汪峰的案子路出马脚？”
宋晓点点头，说道：“龚局长，虽然我的推论还缺乏证据支持，但这个思路是不会错的……那个给兰琦露打电话的人跟汪峰的案子没有关系，但他抢走了笔记本电脑，他的目标是账户里面的钱，但却没有密码。
所以，他设计了一个圈套，把一台失去了价值的笔记本电脑通过一种危险的方式送到我们手里，然后故意伪造了一封汪峰留给兰琦露的信，从而让我们相信兰琦露是那些账户密码的持有者。
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找兰琦露要密码，而当我们一旦从兰琦露那里得到密码，实际上就替他做了嫁衣裳……”
龚汉文越听脸色越沉重，忍不住打断宋晓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在复制了那些银行账号之后，把一台做过手脚的电脑送给了我们？”
宋晓点点头道：“目前我准备找有关金融方面的专家对那些账户进行甄别，我估计，除了少数几个账户之外，大部分账户应该都是无效的，罪犯之所以留下一两个有效账户，就像我们找见的那几百万赃款一样，无非是不得已留下的诱饵，目的还是为了钓取密码……”
龚汉文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说，这个罪犯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就这么有把握能从我们公安局内部得到兰琦露提供的密码？”
宋晓忧虑地说道：“从目前外界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来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罪犯可能还有其他渠道得到密码。或者，他这一招只是在试探兰琦露是不是密码的知情者……反正，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台电脑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证据呢？”龚汉文问道。
“证据就是那封信……”宋晓说道：“在信里面，汪峰称呼兰琦露为小露，可我刚刚了解到，兰琦露的小名叫琦琦，汪峰生前也是一直这么称呼她，所以，电脑里的那封信并不是出自汪峰只手，而是有人假借汪峰之名伪造的，他们想当然地给兰琦露起了一个小名……”
龚汉文惊讶地说道：“这么说，我们一直被罪犯牵着鼻子走？”
宋晓摇摇头，笑道：“这倒未必，与其说是被牵着鼻子走，还不如说我们给他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局长，现在已经很明确了，不管是北山的案子，还是火车站的案子，肯定有两拨人参与其中，一拨人手里已经有了电脑，他们现在就是想搞到密码……
而另一拨人跟汪峰的案子密切相关，他们肯定也在暗中寻找电脑，只不过，在电脑没有到手之前，他们不能让汪峰的案子爆发，所以，即便兰琦露是密码的知情者，一旦倒了危急关头，他们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你不是说，兰琦露本人并没有参与汪峰的案子吗？”龚汉文惊讶道。
宋晓点点头说道：“兰琦露对汪峰的犯罪事实应该不知情，但是，汪峰的笔记本电脑里很有可能存有相关的犯罪证据。
所以，他们为了让那些账户永不见天日，只能杀了兰琦露，当然，汪峰的笔记本电脑里应该藏着一笔巨款，眼下谁都想得到这笔钱。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意让这些钱永远石沉大海，这也是他们今晚没有直接杀兰琦露，而是绑架她的原因，他们显然想提前把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控制在自己手里……”
“你的意思是……今晚绑架兰琦露的不是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龚汉文问道。
宋晓点点头说道：“我刚才跟兰琦露简单聊过几句，从她的语气以及神情来看，她目前对那个给她打过电话的人好像已经没有一点恐惧感了。
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私下有过接触，只是有点不可思议，不清楚他们是怎么避开了我们的监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晚想绑架她的人，应该跟汪峰的案子有关，或者干脆就是汪峰以往的同伙，而那个救了兰琦露的神秘男人才有可能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龚汉文眯着眼睛沉吟了好一阵才问道：“有关三分局那两个被害的警察有什么最新进展吗？”
宋晓摇摇头说道：“我们也只能了解一点基本情况，三分局局长邱肖鹏对调查王东涂健有抵触情绪，我们很难绕过他……
不过，邱肖鹏当初说王东和涂健出现在火车站是在执行秘密任务，现在看来明显是在撒谎，目前还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真实意图，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王东和涂健那天去火车站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蒋明香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从王东口袋里发现的那张蒋明香的照片来判断，他们显然早就知道蒋明香来临海市并且携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消息，这么看来，他们也有可能是参与了北山蒋明玉的谋杀案，只是目前没有证据……”
龚汉文神情凝重地说道：“情况越来越复杂，北山和火车站的案子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刑事案件了，那台神秘的笔记本电脑似乎成了这两个案子的核心，而这台电脑又牵扯到银行方面，虽然目前还没有搞清楚那些账户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也不难做出某种判断……
根据周俊那边调查的情况来看，临海市工商银行可能存在金融犯罪行为，其中包括替本市某些大人物洗钱、非法集资和非法借贷开绿灯，并且，很有可能还牵扯到某些政府官员，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直接出面干涉这个案子，但我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龚局长，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人在给你施加压力？”宋晓吃惊地问道。
龚汉文点点头说道：“很显然，随着我们侦破工作的进展，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不过，你尽管专心破案，上面的压力自有我顶着。
我看，北山和火车站两个案子你就交给陈国栋去侦查，你集中精力把笔记本电脑的来龙去脉先搞清楚，对银行方面展开秘密调查，同时，为了预防赃款被转移，必须确保兰琦露的安全，千万不能让犯罪贩子从她那里得到账号的密码……”
宋晓站起身来说道：“龚局长，请你放心，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对兰琦露实行隔离措施，只是目前我还是希望内紧外松，用兰琦露做诱饵，吸引罪犯铤而走险……”
龚汉文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跟周俊联系一下，目前，他已经通过字画古玩生意和本市一些上层人物建立了关系，他的情报可能有助于你靠清楚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奥秘……”
宋晓回到刑警队的时候没有看见陈国栋，猜想他肯定正在向丁盛汇报今晚发生的绑架案，忍不住一阵焦虑。
她现在越来越感觉到丁盛和龚汉文之间的紧张关系，虽然两个人照样一起开会，一起出现在各种场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分歧。
但在北山和火车站两个案子的侦破工作上态度明显不同，比如，丁盛似乎并不想把问题复杂化，他反对调查王东和涂健，认为这是给自己人脸上抹黑。
同时，他对调查笔记本电脑也不太热心，主张集中警力抓获杀害两名警察的凶手，只要抓到了凶手，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而龚汉文则恰恰相反，他好像对抓获杀害两名警察的凶手倒是没多大兴趣，反而对两名被害的警察更感兴趣，同时，他重视那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想通过这台电脑把案子引向银行，然后进一步扩大到临海市的官场。
宋晓凭着自己的直觉，觉得龚汉文的思路跟自己比较接近，可能这也是他重用自己的原因，此外，从化名周俊的中央纪委监察室侦查员卧底临海市来看，情况似乎还要严重的多，也许，这台笔记本电脑将会成为引爆临海市官场大地震的导火索。
正因如此，宋晓为龚汉文表现出的对丁盛的明显不信任而感到忧心忡忡，说实话，她也很清楚，肖叶南之所以能够迅速掌握市公安局的最新动态，跟丁盛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没有人点名道姓，可人们都知道，传说中肖叶南在公安局的那个相好其实就是指的他，只不过没人拿得出证据而已。
不过，宋晓并不认为丁盛是在有意泄露公安局的内部机密，她宁愿相信他是在不经意间向情人透露了一些敏感信息，或者说是肖叶南枕边风太厉害，让丁盛失去了起码的原则。
当然，她也不认为丁盛反对调查王东和涂健是因为他本人跟他们有什么牵扯，多半还是因为面子上的关系，毕竟，他曾经在三分局当过局长，现任局长邱肖鹏也是他一手提拔的，所以，出于某种虚荣心，在没有足够证据支持的情况下，他当然要维护老部下的利益。
但不管怎么说，龚汉文对丁盛表现出的不信任，给她和陈国栋今后的调查工作造成了不良影响，起码，搞的她和陈国栋之间也不能坦诚面对，有时候还要遮遮掩掩，互相防范。
上司之间的这种不信任当然对她也有影响，再加上公安局内部确实存在泄密的现象，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才不得已把许多侦查工作放在了徐召的派出所，并且寻找新面孔，让秦晟做自己的线人，担负起保护兰琦露的人物。
只是宋晓做梦都想不到，被自己看中并委以重任的这个线人竟然就是整个案子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不仅是北山案子的参与者，也是火车站杀死两名警察的“凶手”。
同时，他也是笔记本电脑的最早持有者，不仅亲自找人破解了密码，而且还冒着巨大的危险把它送到警察手里。
而这一切却正是宋晓和陈国栋极力想调查清楚的事实，可眼下，猎物却成了猎人的助手，这种阴错阳差的巧合，让躲在秦晟身后的珂真姐妹变得更加隐蔽，同时也让这个扑朔迷离的案子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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