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临东白氏

清原怔了一怔，然后头道：“老先生慧眼如炬。”

        “先前老夫看你出尘脱俗，便非俗类，才会如此信任于你，把瑜的事托付于你。”

        葛老先生缓缓道：“你原是沉静安稳的一个人，如今眉宇开朗，显然心愿得偿。这山边村，又怎能留得住你？”

        清原笑了笑，未有回话。

        葛老先生笑道：“但你教的那些学生，古史这一段，好像还没有教完罢？”

        “风声雨声读书声，家事国事天下事。”

        清原道：“如今各方兴起战火，学古史，不如先辩当今局势。而对于当今的局势，我已经教与他们了，接下来，还是要老先生来教他们古史。”

        “只是，我也要走了。”葛老先生叹息道：“不过，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然而如今战乱纷飞，以文为轻，以武为重，村中人也不见得就多么重视这些。加上束脩这些拜师之物，除你我看得较轻之外，其余识字之人未必如此，若束脩收得多，恐怕这些孩子学文识字的事，也就作罢了。”

        “以文为轻，以武为重。”

        清原叹了声，抬起头来，道：“葛老先生这些年也教了些学生，都算学识不凡，或许他们可以帮助一些。”

        葛老先生摇头道：“老夫从来不去强求他人，更不会携恩求报。”

        清原顿了顿，也不再劝，转而问道：“葛老先生在此居住也有多年，何以离开？”

        “我胸无大志，躲避战乱至此，但这丫头，总不好一辈子窝在山村里面罢？”

        葛老先生揉了揉姑娘的头，露出几许慈爱之色，道：“再者，这一回她被妖物擒入山中，不免会有许多闲话，姑娘听了，怕是不好受。另外……”

        他停顿了下，然后低声道：“瑜也十二岁了罢。”

        清原看了瑜一眼，再看葛老先生，头道：“老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此想法，也是好的。瑜出去外面走走，今后长些见识，也能找个好人家。”

        葛瑜儿脸一红，然后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

        清原莞尔一笑，道：“这些天担忧受怕，你们爷孙好好叙一叙。我便回去了……”

        葛老先生问道：“你何时离开？”

        这话才问出口，瑜的手忽然握得紧了些。

        葛老先生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没有开口。

        清原想了想，道：“明日一早罢。”

        葛老先生问道：“怎地如此着急？”

        清原笑道：“事关性命，不得不急。”

        “预祝你一路畅通无阻，一切随心。”葛老先生看着他，道：“明日一早，你要离开，便来见一见我罢。”

        清原了头。

        “先生是要去哪里？”瑜忽然开口，声音温柔细腻，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

        “我也不知……”清原沉吟许久，道：“我要寻一件物事，在此之前，则要寻一些人，暂时还无头绪。”

        瑜哦了一声，稍微有些失落。

        清原笑着问道：“葛老先生要去哪方？今后若是有暇，兴许还能去相寻一番……”

        葛老先生略微沉吟，似乎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没有隐瞒，道：“老夫带着瑜，先绕过漓城，然后去往源镜城，那里会有当年故人。”

        清原略微惊讶。

        黎村所在，乃漓城管辖，属漓县。

        而源镜城所在，与漓县相隔颇为遥远。

        “如此，我也祝老先生和瑜一路顺风，畅通无阻。”

        清原拱了拱手，然后便即告退。

        ……

        “那个是……”

        正当清原转身离开，葛老先生借着烛光，便看见了他腰带间三个令牌，立时露出讶然之色。

        清原顿了一顿，才转过头来，沉吟道：“老先生认得这三个令牌？”

        “左边两个不认得，但右边那个……”

        葛老先生露出几许异色，道：“那是……白氏的族徽。”

        清原目光凝重，沉声道：“临东白氏？”

        葛老先生头道：“正是。”

        临东，位于蜀国东部，与京城相邻。

        若蜀国帝皇乃是京城之主，那么白氏就是临东的主人。

        临东白氏，千年世家，历经多少朝代更迭，至今不灭。

        “临东白氏……”

        原先因为得以修行的欢欣之意，不禁敛去了些。

        葛老先生看他神色凝重，沉吟许久，忽然问道：“你是要寻这三个令牌的来历？”

        清原默然片刻，了头，道：“事关一物，必须寻得。”

        “我看那两家的族徽，虽然不识，但应该没有临东白氏来得精妙，想必也不如临东白氏。”

        葛老先生想了想，然后道：“至于白氏，我记得白氏本家位在临东，但是在源镜城，倒是有一脉分支。”

        清原问道：“白氏分支？”

        葛老先生头道：“传闻是当年临东本家的一位嫡系族人，原本要争家主之位，后来不愿争夺，退离本家，领着至亲血脉，来到源镜城。经过多年，加上本家援助，已是源镜城第一世家。”

        清原了头，忽然看向瑜，笑道：“看来，我们要一道上路了？”

        葛瑜儿嘻嘻一笑，眼睛眯成月牙儿。

        葛老先生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这一路，要请你多加照顾了。”

        清原看着这位老先生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这葛老先生是否便是为了让自己随行，一路保驾护航，所以杜撰出了此事？

        这般想罢，摇了摇头，然后才作了个礼，退出房外。

        ……

        “爷爷……”

        瑜眨着眼，问道：“临东白氏，是什么？”

        葛老先生露出感慨之色，道：“这是蜀国第一世家，势可敌国。”

        瑜咬着唇，又问道：“那先生跟他们，是好是坏？”

        葛老先生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但此刻看来，只怕是敌非友，坏的多些。”

        瑜问道：“先生打得过他们吗？”

        葛老先生道：“应该打不过罢……”

        “我讨厌他们。”瑜攥着拳头，娇哼一声，道：“以后我要帮先生打败他们，不会让他们伤害先生的。”

        葛老先生笑了笑，道：“好。”

        言语落下，他想起当年一些旧事，不免神色凝重，眼底深处，露出忧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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