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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074 化敌


那天晚上,少女梅蒂彻夜难眠,她现自己的心被搅乱了。    自从真实接触到这个赫梯王,几乎时时事事都在挑战着她的既定常识和认知。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他怎会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自己手下所有人都给说哭了呢?她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去否认,是啊,没有人会愿意活在恐惧中,却没有人不希望活在温暖厚爱里,至亲……心底萦绕这个字眼,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滋味,的确,她还从来没想过,如今跟随身边这三百随从,居然……就已经是她仅剩的故乡至亲!

        心思迷乱,在梅蒂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已经出长长叹息,终于对身边女官开口说:“让盖娅回来吧,告诉她,我不会再惩罚她。”

        盖娅就是那个险些被割了舌头的女奴,辛纳塔痛快领命,神情中已露欣喜:“是,奴婢这就派人去传令。”

        而看着这份自然流露的欣喜,梅蒂更觉心中不是滋味。现在想一想,已过中年的辛纳塔,自己都是由她一手带大,而这么多年,她竟从来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还有那么一家人在依靠她过活。从来没问过这些,是因为从来就没想过,不是吗?

        “辛纳塔,告诉我,你会想念你的家人吗?”

        女官的神色立刻黯然下去:“既然是家人,谁又能不想?”

        梅蒂抬起头,心思回转,忽然有了主意:“那么,如果我把你们的家人全都接来,你会高兴吗?”

        辛纳塔一下子瞪大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殿下,你……是说真的?”

        梅蒂轻轻点头,是啊,赫梯王的点拨,她纵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实在没法不在意。让一个人爱你,远比让他惧怕你更会死心塌地……那么,她又该用什么办法,能让这些已经怕了她很多年的奴仆,都开始爱她呢?

        正是源于这样的心思,她才会生出这种主意,梅蒂神情幽怨低声说:“当然是真的,可叹这么多年,我竟从来没有体谅过你们的苦境。现在既然想到了又怎能不做?嫁到这里,若我一人不得再见至亲也就算了,能让你们都和家人团聚,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当辛纳塔确认这位主上不是开玩笑,一贯沉静的女官都在霎那间欣喜若狂,匍匐在地行出最隆重的大礼:“公主殿下厚恩,奴婢永生难忘,如果……能把他们都接来,我……我即便是为殿下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梅蒂看着这份狂喜激动,心中滋味更觉苦涩,竟是带出一抹悲凉低声问:“为什么你会这样高兴?这里是敌人的土地啊,你怎会希望你所有的家人都被接到这里来生活呢?”

        辛纳塔一时愣住了,欲言又止,分明显出顾虑,不敢随便乱开口。

        梅蒂一声叹息:“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保证不会生气的。”

        辛纳塔犹豫良久,终于壮着胆子道出真心话:“请殿下恕罪,我是觉得……如果能把他们都接来,应该……会比在家乡过得好。”

        “为什么?”

        “因为……呃……因为……”

        辛纳塔被问得胆颤,实在不敢继续往下说了,于是,梅蒂带着十足苦笑替她接下去:“因为,这里有一位仁慈的王,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辛纳塔不敢吭声,看着主上的脸色,终于还是轻轻点头。

        梅蒂没有生气,她只是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涩。一个亲手杀了她父亲的人,居然可以被归为仁慈?!而这个字眼,居然是由她亲口说出来,那种奇怪又刺心的感觉,她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沉默良久,她一声叹息向外挥挥手:“那就去吧。这三百随从,一个不少,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各自住在什么地方,一一问明了,列出详单,我就给哥哥致信,把他们全都接来。”

        辛纳塔一双眼睛放了光,恐怕这一生,还从没有任何一次领命会如此激动:“是!”

        *********

        天气渐暖、春回大地,少女梅蒂的心,也在随着时间慢慢融化。来到赫梯,她现自己已经很难再保持坚硬和冰冷了,心中的迷乱挣扎正在随着时间越来越不可收拾。

        这个赫梯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因为不留胡须而讥讽的没有男子气概,到今天赫然成了对自己的讥讽!更准确的说,是她在慢慢看清,到底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气概!一直以来,梅蒂就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至那日王亲口述说,她才算是抓住重点:没错!他的手下都根本不怕他,但是对王的忠心却毋庸置疑。也就是说,这个赫梯王的臣民部下,没有人是因为惧怕才奉上忠诚!她不止一次见到那个专门负责照看他女儿的女官长,对‘失职’老爸数落教训,什么‘小孩子需要管教,不能一味溺爱,否则阿丽娜又何必专门嘱托给我?’,要不然就是‘哪有这样做父亲的,都被骑到头上去了还敢笑,陛下说你呢,听到没有?你就笑吧,真惯坏了早晚会有哭的时候……’那种十足管家婆的嘴脸,竟敢指着一国之王的鼻子喋喋不休,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谁敢相信这是仆人在对主人说话?可是,他偏偏就是把最疼爱的女儿交给这种嚣张女官,再放心不过。而说到疼爱女儿,梅蒂就更难不被触动,真的,她还从没见过会这样爱孩子的父亲,或者更进一步,是根本没见过这种男人!来到赫梯王宫,梅蒂听闻最多的,恐怕就是关于那位已故去的王后·阿丽娜。人去屋却未空,可以说,她依旧是牢牢占据着王后的统治地位,也牢牢占据着王者心。任凭新来的宫妃有多少自由,国王寝宫门前那棵树下的秋千椅,却是谁都不准碰。那是专属于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每当闲暇,时常会看到王怀抱最心爱的孩子,坐在秋千父女厮磨。那种时刻的温存,恐怕任何一个女子看到都会为之心口悸动。还有多少静夜深沉,她也会看到王孤独的身影遥遥远坐秋千,仰望星空,显得是那样寂寞和伤感。

        来的时间久了,梅蒂纵然另类不合群,却已是听闻了太多这位赫梯王与已故王后之间的传奇。实在不是她有意想听,而纯粹是阿丽娜,这位王后留下的影子太深刻了,是遍布宫中每个角落,无处不在。时常都会听到那些宫仆,在背地里嘀咕看不顺眼的某个新主人,有的会说:那个谁谁谁,凭她也想和大王妃一争高低?她知道大王妃是谁吗?别看是寡居再嫁,还带过来一个儿子,人家才是真正见过阿丽娜、有过交情的人,她能比得了?还有的会说:那个谁谁谁,看看那副嚣张的样子,这样就敢说自己有多受宠了?哼,她见过当初陛下和阿丽娜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么?还有的会说:那个谁,就她规矩大,阿丽娜都从来不会让人下跪的,她算老几?更有的会很不忿的抱怨:可恶!阿丽娜都说过我侍弄的这片花圃最好看了,偏她说这说那乱挑眼,有没有眼光啊?还是压根眼睛长歪了……

        总而言之,对这里的所有人,一切言行举止、坐卧起居,已故王后就成了一个无法跨越的参照系。这并非是谁在刻意为之,而完全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以至人们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在用这种眼光衡量比较一切。

        这的确太不可思议了,梅蒂还从没见过有哪个死去的女人,在身后依旧具备如此夸张的影响力。而究其根源、探寻种种,那些曾经生过的生死离合,也就让人再难保持平静。真的听清了,心也就更乱了。梅蒂不敢相信,世间原来竟会有如此炽热浓烈的爱,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在用他们的生命书写着传奇,是为了所爱可以不惜付出一切!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孩不想一生得爱如此?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梦想,可以让人愿意不顾一切去追逐。到今天,女人已去,可是任凭多少新人接踵而至,在一切热闹风光的外表下,却都根本不能抵消男人对亡妻的思念。据说,这早已成了王的习惯,他常常会在深夜离宫,去阿丽娜神殿的墓室守望,往往一去就是坐上一整夜……

        见闻得越多,梅蒂的心就越乱,是在无可救药的迅沉落,无论她怎样拼命的想用理智约束、用仇恨提醒都根本没有用。再看赫梯王,心疼正在渐渐大过仇恨,是啊,这样的男人怎会让人不心疼,是忍不住的就想去好好爱他,为他抚平最痛的伤口。可是呢?转眼一看,他又是谁?赫梯王·穆尔希利斯二世!他偏偏又不是一个活在伤痛中的可怜家伙,而分明是令人仰望的世间王者,是每个人自觉不自觉的,都会想去寻求他的臂膀作依靠,是在满心渴望着,能活在他的庇护中!

        还记得随王一道去见识传闻里第一次拉开大幕的塔里亚斯武士盛会,那种激沸热血的狂欢场面,让梅蒂刻骨铭心。那个时候她才现,原来一个对谁都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可从来不等于他会是弱者。恰恰相反,或者正因是真正的强者,才会具备这般无以伦比的宽容。

        塔里亚斯武士大会,她是第一次见到以不伤人命为前提的决斗比赛;第一次见到为了胜利却没救自己同伴居然会成重罪,受到严厉责罚;第一次见到角斗士一般挑战猛兽,居然还会有人提供救命防护……太多的第一次,让梅蒂瞠目结舌,她不可能不被触动,这个赫梯王,原来活在他治下的人,无论对谁的体恤都是一样不可思议。

        梅蒂由此想起为敬拜伊修塔尔,第一次走进王宫东侧那座金星神殿时的情景。由王室供奉的主神殿,当她第一次听说可以让女子自由进入,已经觉得不可思议,而当真的到来才真是惊呆了。何止是女性啊,这里竟是随便谁都可以走进来。神殿内外流民铺满地,这里分明是成了避难所。无论形容有多么落拓,它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衣食求宿,一应所求,更甚者是在提供着希望。多少原本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居然都可以到神殿名下的土地去耕牧,是可以指望得到一片最实在的未来!那个时候,跟在她身边的随从,多少人居然都开始黯然垂泪,她清晰听到有人说:“如果那时我的阿爸阿妈也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得庇护,哪怕只是得到一顿饱餐,他们或许就不会饿死了……”

        诚然,梅蒂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一个又一个冲击心灵的现实了。同样是在塔里亚斯武士大会,为猎熊勇士颁授最高荣誉,她第一次见到居然会有一国之王,不需卫队清道,就敢那样随便的走进鱼龙混杂的拥挤人潮,他不怕吗?就不怕突然窜出刺客,会有人图谋不轨?而事实证明,他真的不怕,也真的就是没有那种事生!

        塔里亚斯大会,摘夺最高荣誉的猎熊勇士,成了风光无限的英雄。被万众簇拥着荣归家门,街道所过处都成一片狂欢激沸的海洋。那种欢腾快乐的场面,是梅蒂在阿淑尔城从来没有见过的。而在这其中,王!他们的王!就是万众臣民名副其实的灵魂!每一个人都在高呼着陛下,每个人的眼中都放射着光芒,更不知有多少雄心勃勃的壮志未酬者,又开始企盼着下一次盛会,期盼着同样得到这份最渴慕的至高荣耀——从王的手里接获金刀!

        在那种时刻,即便是她站在敌对的角度,用充满成见的眼光去衡量,也完全无法怀疑这些人对王的仰慕和忠心是有多么至诚。

        巴比伦人、迈锡尼人,贼偷、佃户、奴隶、残废甚至是她这个满含敌意而来的仇人之女!赫梯王,原来他是张开双臂在接纳着四方,不问出身、不问种族,简直就像冬日里高悬在天空的太阳,无论是谁只要走到他的身边来,都会一样沐浴到在这冷酷世间最渴望的温暖阳光!

        一切的困惑迷茫烟消云散,梅蒂·哈兰甘亚终于看懂了。原来,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当一颗王者心是可以包容下整个世界,那么,他也就注定会得到整个世界!

        ********

        现在,少女梅蒂一双目光,已经越来越难从王的身上移开。住在王宫里的每一天,都让她的心比前一天更加躁动。在意越来越浓,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出现幻听,咦?刚刚是外面有人在高呼:陛下回宫了吗?心中疑惑,一双脚就好像不受大脑控制的跑出去,现没有才尽是失望。梅蒂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却又分明是在渴望着,她想看到他!竟是时时刻刻都在盼望能看见王的身影。

        啊,在那里!

        遥遥远望,内廷里那一片专属于王的练武场,此刻,两道身影正在激烈对战。刀对刀、硬碰硬,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望去,只怕难免胆战心惊!太凶猛了!那完全是形同战场、势同仇敌,无论谁对谁,都是下手尽全力、分毫不留情!

        现在,梅蒂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已经是偷偷的开始主动四处探新闻,所以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那个与王对战的就是他的亲弟弟——哈尔帕领主赛里斯!

        日光之下,对战兄弟二人皆赤膊上身,无论兄长还是弟弟,善武好战的男人都是周身不见一丝赘肉,饱满而坚实的肌肉线条,上面铺展的汗水反射光芒,那是一种十足勇猛的、专属于男人的力量之美。梅蒂远远望去已看得痴了。是啊,她怎能不承认,他的王,是有多么的英俊,又是多么英武!

        *******

        呼——!练武场中,激烈对战暂时告结,凯瑟王长出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要说身边这些部下,任凭再凶再猛,却难免人人心中存顾忌,每到对战不敢对王用全力,也只有是等这个兄弟来了,他才算有机会尽兴痛快一回。

        大汗淋漓,拼上全力,赛里斯也着实累得够呛。大口喘气之余,难免要投来看怪物的眼光,可恶!多少年的‘传统’永远是哥赢,而他居然到今天还是依旧翻不了身。擦着汗坐到一处,他是百分之一千满脸风凉、不服不行:“可以啊王兄,难为你这个国王日理万机,同时还要肩负重任,殷勤喂饱那么多女人,居然还有时间练身手呀?居然身子骨……嘿嘿,到今天还堪用,传授一下,有什么秘诀?”

        阴损风凉坏,惨遭调戏的哥恶狠狠的瞪过去:“你小子存心找揍是不是?”

        赛里斯嘿嘿乱笑,很识趣的不再挑战男人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了,收敛玩笑,他也是真有正经话要说,凑到近前问出满心疑惑:“王兄,要说这些女人么,各有用处,我也明白。所以不管谁家女儿,来就来了,只是那个亚述公主……我真的想不通哎,你怎么就会答应亚述联姻?”

        凯瑟王故作惊奇,耸肩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赛里斯痛快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但问题是……有任何意义吗?亚述人天性凶残,有多么嗜血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好战野心是融进血液里的,和这种民族根本就不可能指望和平相处,而只能是强力打击,就看谁能压过谁。”

        凯瑟王欣然点头:“嗯,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赛里斯瞪圆一双眼:“你既然明白干什么还要娶一个亚述公主啊?呐,联姻,是尼拉里一世提出来的对不对?他什么目的啊?表面顺服,背后藏刀,无非是在拼命寻求突破想翻身。把他的妹妹送到这里,不就等于是开辟了一条线,是直接从阿淑尔伸到了哈图萨斯,是要扎进我们的心脏地带吗?这亚述公主是谁?乌巴利特一世的女儿!和你是杀父之仇!她怎么可能不恨你,不和她的哥哥一条心?让她进王宫……请问,你是真的考虑好了才这么做吗?就不担心是把一条毒蛇引进了后院?我可听说了,那个小丫头是又倨傲又刻毒,随便揪住个身边随从都能轻易下狠手,那对别人还用想?凶残作风根本都是一脉相承!放在这里,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别忘了美莎还住在这里呢,就算是为了你的女儿,是不是也该慎重一点呀。”

        凯瑟王一路听一路笑,是不以为然,懒洋洋笑得漫不经心:“就算真是毒蛇,捏住七寸不就好了,这个简单。”

        “简单?”

        赛里斯的眼睛瞪得更远,不过也真是太了解,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背后文章肯定不简单,因此立刻被掀起好奇心:“透露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坏老哥一声干咳,居然是立定主意卖关子,半字不肯露,只告诉他:“等着吧,你只要静看结果就好,现在多说才是真的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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