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章 笑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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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征离开区政府机关,没有回镇里,而是站在区政府机关大院门口的小花园里,给副区长周大勇打了一个电话,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刚过完年,周大勇手头上也没啥工作,接近中午了,正准备回家午休,就接到了彭远征的电话。周大勇当然不会拒绝彭远征的邀请,挂了电话,就穿好外套,径自一个人走下楼来,在门口与彭远征汇合,去了对面的一家川菜馆。
点了几个菜,周大勇本想喝点酒,但想起彭远征下午还要见苏羽寰,也就作罢了。
“老周,这位苏区长……”彭远征斟酌着自己的词句,貌似随意地跟周大勇扯开了话题去。
周大勇也是成了精的老油条,兼之他跟彭远征相处日久,深知他的个性,焉能不明白彭远征的真正用意。
但有些事、有些话该含糊地就要含糊,该不挑破的就不挑破,周大勇也就故作不知地随口说着,话里话外透给了彭远征很多信息,多半是属于这位新来的区长苏羽寰的。
按照周大勇的暗示,彭远征基本上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苏羽寰是京里头的干部子弟确切无疑了,从市里领导对他的态度和关照,就能看得出来。其实周大勇认为,彭远征应该去向宋炳南打听打听,作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同样也是京里下放来的官员,想必宋炳南更加清楚苏羽寰的来历。
而且,苏羽寰这个人看上去性格温和,可以说是温文尔雅很有风度,很得区里不少干部的好感;但实际上,作为跟苏羽寰处在同一领导层面的周大勇看来,这人在很多时候笑里藏刀,温和只是一种表象,而隐藏在表象背后的绝对是凌厉的锋芒。
越是这样的人,城府就越深沉,越很难相处。
“远征啊,咱们这位新来的苏区长很有想法,也很有水平,据说还是双学士,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周大勇笑了笑,夹起一块凉拌牛肉,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又意味深长地道,“干什么都很到位——这才接手区政府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把头绪理得清清楚楚,表现出很强的工作能力!”
周大勇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扯皮,对于苏羽寰的工作能力,他还是非常认可的。
顾凯铭调离得很仓促,而且,调离显然有被贬的味道,还能指望顾凯铭跟苏羽寰好好地交接工作?顾凯铭连苏羽寰的面都没见,就负气离开区里去市建委上任,又适逢年末,给苏羽寰留下了一个凌乱的工作摊子。
可苏羽寰短短几天之中,就把工作头绪理出来,展开了工作。对于顾凯铭的人,他该敲打的敲打、该冷淡的冷淡、该边缘化的边缘化,同时开始提拔重用自己需要的人。比如区府办副主任孔祥君,长期不受顾凯铭重视,苏羽寰到任之后,就顺势将他引为己用。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孔祥君感激涕零,表示要为苏区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此种种,足见此人的能力和手段。
彭远征笑笑,“老周啊,苏区长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不会就是拿我们云水镇开刀吧?”
周大勇心里暗道:还别说,他这第一把火就是烧向了你们云水镇,这云水开发区、区里已经开始立项,据说是带着周市长的尚方宝剑来的……“不会吧?”周大勇故作讶然道,“不过呢,我也知道苏区长正在力主推进云水开发区的事儿,区长办公会上定下了,已经立项,估计三月份就要进入实质性的运作。呵呵,远征啊,其实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呐。”
“副县级开发区——以你们云水镇为主,这对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大勇望着彭远征,目光玩味而充满着暗示。
在周大勇看来,彭远征背后有宋炳南、甚至还有市委书记东方岩,这个云水开发区设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组建一个副县级开发区,也不是短时间说设立就能设立起来的,运作周期起码大半年。
等到了那个时候,彭远征在云水镇任职也超过了一年,而正科级任职资格也超过了两年,顺势提拔为副县级,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以云水开发区的地位来判断,开发区的一把手注定是要进区委常委的。如此一来,彭远征几乎就是“鸟枪换炮”,彻底脱离基层干部的行列而大步跨入领导干部的群体。
只有副县级,才有资格称之为领导干部。
周大勇却不知道,彭远征考虑的不仅是个人的前途,还是他所治理的这个区域的整体发展。设立单一经济型的开发区,远不如“新区化”——况且,他目前推进的这些项目和建设思路,都与开发区背道而驰,一旦开发区设立成为既定事实,所有的努力都要推倒重来。
更重要的是,彭远征担心苏羽寰是要借着设立开发区的“由头”,打开自己在新安区的工作局面,同时打着市里领导的旗号插手开发区的干部配置,展开一轮区里干部的调整。从这个意义上说,彭远征要想在将来的这个开发区里任一把手,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彭远征背后固然有东方岩和宋炳南,但一个副县级开发区,一把手的位置显然比较重要;而彭远征的资历确实浅薄,这是他最大的一个弱项,如果有市里领导反对彭远征任职,东方岩几乎不会坚持,很大的可能性是将他调离新安区,另外安排一个实权岗位,甚至是副县级岗位。
“我有啥机会啊,我一个科级干部,资历浅薄,肯定没什么戏的。”彭远征笑了笑,主动岔开了话题,“老周,很久没在一起聚了,等我忙完这两天,喊喊宋果和黄大龙,咱们去山里吃野兔子去!”
“好啊,我随时恭候。”周大勇嘿嘿笑着,“最近我比较清闲,新区长事事亲力亲为,我倒是没啥好干的了。”
周大勇这话未免也有一丝的不满情绪。
他现在是区委常委、副区长,但区政府这边还有一个常委兼常务副区长胡德咏。再加上苏羽寰新官上任,区政府这边的工作“集权化”的迹象很严重。
好在周大勇也稳坐钓鱼台。他之所以能进区委常委,主要还是宋炳南的提携和东方岩的布局,为了让他配合秦凤在新安区的工作。有大领导和秦凤这个市委常委在背后撑腰,他当然不慌不忙。
…………苏羽寰匆匆进了办公楼,路过李秀朋办公室的时候清了清嗓子。
李秀朋赶紧跑出来恭谨道,“领导!”
“云水镇的彭远征来了没有?”苏羽寰点头问道。
“领导,他来了又走了,说是下午再来!”
苏羽寰不高兴地皱了皱眉道,“我这抽空闲忙、见缝插针地跟他谈个话,让他等我一会,他倒还摆起谱来!马上打电话联系他,我只等他半个小时!”
说完,苏羽寰就沉着脸拂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秀朋不敢怠慢,去打电话。但他的电话听筒刚抓起来,彭远征就不疾不徐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李秀朋长出了一口气,皱眉道,“彭书记,你怎么回事啊?都跟你说了,苏区长工作很忙,抽空跟你见面谈工作,你咋跑出去不见人影!”
彭远征扫了他一眼,淡然道,“李秘书不是说苏区长一点钟见我吗?现在还差三分钟一点,我没有迟到。”
“领导找谈话,也总不能让我不吃中午饭、饿着肚子吧?”彭远征说完,立即走向苏羽寰的办公室门口,叩开了门。
“请进!”
苏羽寰标准的京腔传进耳朵,彭远征神态从容地推门而入。
“远征同志?来来来,请坐请坐。”苏羽寰满脸堆笑,居然亲切地欠身示意,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苏区长,我出去吃了个饭,赶在一点前赶过来,没有让领导久等吧?”彭远征也不客气,他笑吟吟地坐在了沙发上。
“也不着急。不过,我今天的工作安排确实很多,今天找你来呢,也是见缝插针。”苏羽寰笑着,“这样,咱们长话短说——根据市领导的指示精神,为了促进全市经济发展,市里决定要我们区牵头筹建云水开发区,以你们云水镇为主,再划入周边两个乡镇的部分区域。”
“区长办公会已经通过,目前正在立项。我考虑到这项工作牵扯到你们云水镇的工作,就把你叫来跟你打个招呼——为了确保云水开发区的成功立项和顺利筹建,目前你们镇里在建、在谈的项目,不论是招商引资项目,还是基础设施项目,都要暂停。你们党政领导班子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稳定过渡,不出乱子。”
苏羽寰的话一出口,彭远征立即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苏羽寰居然来了这么一招——想要暂时叫停镇里的所有项目?这不是扯淡的吗?
如果你这个开发区一年都筹建不起来,项目都要跟着停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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