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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充满怨念的丁春秋


对于接二连三出现的插曲,让此间主人苏星河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寒声说道:“阁下可看好老朽这一招棋。”说完,“啪”的一声,应了一着黑棋。三十年专研“珍珑”,让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胸。

        段延庆回过头来,想了一想,下了一子。

        苏星河道:“阁下这一着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

        段延庆又下了一子。小和尚虚竹忽道:“这一着只怕不行!”他适才见慕容复下过这一着,此后接续下去,终至拔剑自刎。他生怕段延庆重蹈覆辙,心下不忍,于是出言提醒。

        兴许是母子连心、冥冥中自有一股血脉相连的感应。见虚竹出言,自己老大似有不悦,叶二娘出其少有的柔声问道:“小师傅,你怎知这样下棋不行?”

        虚竹看了一眼叶二娘,心下转念:“《法句经》有云:‘胜者生怨,负则自鄙。去胜负心,无诤自安。’我武功不佳,棋术低劣,和师兄弟们比武、下棋之时,一向胜少败多,师父反而赞我能不嗔不怨,胜败心甚轻。怎地今日我见这位段施主下了一着错棋,便担心他落败,出言指点?何况以我的棋术,又怎能指点旁人?他这着棋虽与慕容公子的相同,此后便多半不同了,我自己不解,反而说‘只怕不行’,岂不是大有自高自慢之心?”

        也不敢抬头再看叶二娘。虚竹只是一个劲的低头诺诺道:“小僧……小僧刚才一时妄言,还请……还请……段施主不要放在心上。”说着说着,虚竹的头越来越低,干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的佛号。

        段延庆不再理会旁骛,专心下子。只是棋局甚难,他下一子,便要想一会。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玄痛忽道:“段施主。你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

        段延庆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喉头的声音说道:“你少林派是名门正宗。依你正道,却又如何解法?”玄痛叹了口气,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

        “我佛祖传下的修证法门是戒、定、慧三学。《楞严经》云:‘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我等钝根之人,难以摄心为戒,因此达摩祖师传下了方便法门,教我们由学武而摄心,也可由弈棋而摄心。学武讲究胜败,下棋也讲究胜败,恰和禅定之理相反,因此不论学武下棋,均须无胜败心。念经、吃饭、行路之时,无胜败心极易,比武、下棋之时无胜败心极难。倘若在比武、下棋之时能无胜败心,那便近道了。”

        “而段施主,你如今偏执棋局本身胜负,是为着相;越走越偏,是为入魔。以着相意念,散心入魔,结局注定是失败收场。”玄痛摇头晃脑、自顾自的说道,说完,还用大是惋惜的眼神看着段延庆。

        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

        段延庆原本便是大理国太子,后因大理内乱,被奸臣杨义贞谋国后流亡出外。因其身份,受到多方追杀,最后身中无数刀伤,不但面目全毁,双腿残废,连说话都不能了。后来,强练家传武学,终于以一残疾之身成为武林高手,练成武功后,开始向当年的追杀他的人展开疯狂的报复,自此落入了邪道。

        玄痛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如慕容公子一般,渐渐入了魔道。这个珍珑变幻百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

        段延庆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残废之后,不得不抛开本门正宗武功,改习旁门左道的邪术,一到全神贯注之时,外魔入侵,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

        丁春秋笑眯眯的道:“是啊!一个人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你这一生啊,注定是毁了,毁了,毁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说话之中,充满了怜惜之情。

        场中众人却都知道这星宿老怪不怀好意,乘火打劫,要引得段延庆走火入魔,除去一个厉害的对头。

        果然段延庆呆呆不动,凄然说道:“我以大理国皇子之尊,今日落魄江湖,沦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丁春秋道:“你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见段氏的先人,倘若自知羞愧,不如图个自尽,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唉,唉!不如自尽了罢,不如自尽了罢!”话声柔和动听,一旁功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

        段延庆跟着自言自语:“唉,不如自尽了罢!”提起铁杖,慢慢向自己胸口点去。但他究竟修为甚深,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似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点下去,那就糟糕了!”但左手铁杖仍是一寸寸的向自己胸口点了下去。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也曾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个特异机缘,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上来。

        周围的诸大高手之中,有不少人想要出言惊醒,但这声“当头棒喝”,须得功力与段延庆相当,方起振聋发聩之效,否则非但无益,反生祸害,心下暗暗焦急,却是束手无策。

        功夫足够的高手,却碍于立场不同,也不想着出手帮助段延庆。能多去掉一个高手。待会分起苏星河的奖励也能多分一分不是。

        本应是慈悲为怀的玄痛却因为刚才出言论述武学与棋局之间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个顿悟的过程,一会眼露迷茫,一会又复思索之色,全然没有注意到段延庆此时的情况。

        叶二娘以段延庆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平时颐指气使,甚为无礼,积忿已久,心想他要自尽,却也不必相救。

        云中鹤则是早想自立门派。单飞游走。整日挂着“三大恶人”的名头。受命于西夏“一品堂”,这让心性品质极端恶劣的云中鹤难受之极。心中想着“死了好,死了直接散伙,天下之大。我云中鹤大可哪里都能去得。”

        又是虚竹小和尚眼见得情况不对。大喊道:“不可如此!”

        一语让段延庆的铁杖停在半空。不再移动。

        丁春秋挥手一道掌风向虚竹打来,同时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段延庆,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还是自尽了罢!”

        段延庆叹道:“是啊,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尽了罢!”说话之间,杖头离着胸口衣衫又近了两寸。

        众人还正奇怪丁春秋兀自空挥手是要做什么,就见得段兴如瞬移般,急速闪到了虚竹的前面,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股大风自他周身卷起,“呼”的吹向了丁春秋的方向。

        丁春秋纹丝不动,手下二弟子狮吼子瞳孔瞬间变大,惊叫一声:“快闪开!”连忙施展轻功跃到了一旁,眼疾手快的星宿弟子纷纷做了鸟兽散,只有反应迟缓,武功不高的还傻乎乎的留在了原地。

        三个呼吸的时间刚过,留在原地的星宿派弟子便一个个接连倒地,口吐白沫,眼球翻白,浑身抽搐着,七窍当中流出乌黑的鲜血。

        无形无迹、无味无色、霸道无比的毒药,让仙风道骨形象的丁春秋霎时间变成人人惧威的魔道巨擘。众人这才想起,丁春秋赖之成名的二大绝技当中,除了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化功**”以外,还有一个便是助他一举奠定星宿海第一人,杀的星宿海方圆三百里再无其他门派的无上毒功。

        众人颇有默契的自觉离丁春秋更远了一些,狮吼子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师弟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明显神色不善的丁春秋身旁,战战兢兢地低声说道:“老仙,要不要救这些弟子?”

        丁春秋扇子一拍,将狮吼子拍的离地飞起数十米,远远地落在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人在空中,众人就听得狮吼子的身体里,传来如同炒豆子般的骨骼爆裂之声。

        眼神愈见阴狠,丁春秋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道:“姓段的,你屡次坏我好事,真当我老仙是易与之人,由得你肆意妄为不成?”

        段兴将神木王鼎取出,放在手中把玩一番,说道:“不怕这玩意被本王弄坏,就尽管放马过来。”

        丁春秋气的两边胡子都翘了起来,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段兴恐怕早已被丁春秋杀了个百八十遍。

        虚竹看着段兴的背影,只觉得眼前的段兴是如此的高大、伟岸、英武、魁伟,好似西方极乐世界下凡来救自己的降龙、伏虎罗汉,满心激动,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一撇看看见段延庆双目呆呆的凝视棋局,铁杖离心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危机只在顷刻之间,不由大是着急。

        心知要解段延庆的魔障,须从棋局入手,只是棋艺低浅,要说解开这局复杂无比的棋中难题,当真是想也不敢想,突然间灵机一动:“我解不开棋局,但捣乱一番,却是容易,只须他心神一分,便有救了。既无棋局,何来胜败?”

        便想也不想的快步走上前去,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闭了眼睛,随手就要放在棋局之上。

        手刚递出,虚竹便感觉到自己手被人大力握住。试着动了两下,发现对方力大无比,如铁钳般牢牢抓住了自己,心下一动,连忙睁眼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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