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年匆匆

季叶听着聂芷的赞叹，什么也没表示，只见他淡定地走回去，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吐了口气。

        聂芷近来的技术精进了些，绘画也能出些还不错的作品，假以时日，以自己的尽心教导，绝对能成大气候。季叶这样想着，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就出了神。如果是这样，如果聂芷真的学有所成了，她的父亲也成功拿到学位了，他和聂斐就算还了所有的债吧？

        须臾间他的身体一抖，闭上眼睛之前让人看见的是眸底的绝望。

        不对，他和聂斐永远都还不了聂芷家的债。那一年凶猛的大火似乎是吞并了一切，而他和聂斐正毫无所知地躺在那场大火之中，再往后，再往后…季叶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蜷缩起身子，茶色脑袋埋在膝间不停地颤抖。

        聂芷给吓了一跳，她赶忙冲过去，靠着季叶的背脊探身问他：“怎么了？生病了？头疼？”

        季叶抿着唇，在自己创造出来的黑暗当中云雾蒙了眼。他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让聂芷看到他眼里的难过与亏欠。

        “我去叫聂斐来。”

        说着聂芷扯过了被子盖在季叶身上，抬着小短腿就往外边跑。季叶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叫住聂芷：“等等，你别叫他。”

        他正在帮助聂芷的父亲学习，季叶不想去打扰。何况，他生理上的难受是由心理上的难受引起的，都是他自作孽。

        聂芷担忧地看着他，心里很是焦急，慌忙中她想起来华中医曾经教过她的，看见病人要先问病情。于是她扑上去，伸手挤进季叶脑袋里去摸他的额头，一边问他：“你是头疼还是？”

        后面的话聂芷没问出来，她的手心一片濡湿，还有黏糊糊的触感。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顿了顿，然后收回手，尴尬道：“你先缓一下情绪，别难过。”

        季叶在心底苦笑：我不想难过，可是无奈难过找上我。

        聂芷默默地从床头抽了两三张手纸，还怕季叶不够用，干脆拿了一整包过来放到他手边。

        “喏，卫生纸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聂芷不知道季叶为什么事情伤心，但是既然她无意中看到了，总得做些安慰性的表示。等关上门后，聂芷坐在地板上，冷凉的触感让她的心一静。

        只是她没明白，聂斐与季叶的感情明明很好，季叶还为什么伤心呢？难道在他们眼里，还有比恋人更重要的事情么？

        这就是一个真正没谈过什么恋爱的姑娘的想法了，周晴之叹气，觉得自己越发任重道远起来。

        “你说，除了爱情还有什么感情很重要？”

        周晴之决定好好引导这位姑娘的三观，不叫她长歪了去。

        聂芷想也没想：“亲情！”

        周晴之知道，这是因为聂芷这一世最看重亲情，才能这么快答出来。而要是放在上一世，周晴之也知道，这姑娘还需要点时间想明白。

        也是，一个穿透了生死的人，自然能看得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爱情友情神马的在聂芷眼里都是浮云，只有亲人才最重要。至于杜璟桓，他是个另外，因为他在聂芷心里早就进了家谱。聂芷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告诉周晴之：她这辈子，要嫁也只能嫁给杜璟桓，　要不然就是一辈子单身她也愿意。

        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周晴之笑了笑，道：“你就当季叶是因为家中亲人离世而难过好了。”

        纵然周晴之是站在聂芷身边的，但她明白，若是告诉她这件事情，聂芷一定会暴走。既然这一世聂斐和季叶身怀感恩倾心相助，而聂芷的父母也好好的，那就没必要引起不重要的误会。至少她也知道，聂斐和季叶是真心在帮助聂芷一家了。

        “季叶家里亲人离世了？”

        如果聂芷没记错的话，重安曾经说季叶和聂斐的恋情被家族发现，无奈之下两人远走，遇见危难却被自己父母救下，在这种情况下，季叶这是？

        周晴之凉凉道：“不要以为季叶真的没良心，好歹是从小养到大的家族，季叶不可能没有感情。”

        聂芷嘿嘿一笑：“也是，我不管那么多了。”

        当即她就开始回想这一段时间所学，渐渐沉淀下来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季叶从门口探出头来，声音弱弱道：“我想吃面包。”

        聂芷见他眼睛微红，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季叶这么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出去冰箱拿零食，还不被聂斐骂死？所以她就好心地去帮他拿食物了。

        “要喝酸奶么？”

        季叶点头，茶色的发丝泛着柔润的光泽，看得聂芷一下母性爆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等着，马上就来。”

        季叶在聂芷的动作下僵了身子，良久才低声吼道：“不要摸我的头！”

        聂芷早已走远，她轻巧地在走廊里蹦来蹦去，顺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远远看去活像这个年纪的人。季叶莫名叹了口气，他才做不到，心知家族那么绝情，他也不敢抱有奢望。只是趁着现在年纪小，还能跟聂斐这样堂而皇之地呆多久就呆多久吧，也就不刻意去伪装自己了。

        聂芷蹦跶着下楼梯的时候滑了一下，所幸她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扶手，她舒了口气，摸着胸口感慨：“还好还好，要是从这里摔下去可就半残了。”

        聂斐的家很豪华，真像个土豪的家。只是屋内摆设也很素净，只大气的房屋结构让聂芷赞叹。而二楼距离一楼很高，长长的楼梯常让聂芷有种摔下去就挂了的即视感。

        安稳地到了一楼，聂芷哼唱着歌打开冰箱的门，感慨之余更加怀疑聂斐是否有空间这回事情了。现世的双开门冰箱，多至二十一世纪的书，还有看起来很有现代气息的小饰品。

        聂芷在想，是否她重生过来之时，也有很多很多人都在重生，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而这些人当中，是否有那么一些人为了让自己大放光彩而使用空间，法宝一类的东西？说不羡慕都是假的，只是羡慕之余，聂芷还庆幸自己没得到那些法宝。

        拿了面包和酸奶之后，聂芷还晃悠去了聂斐的书房一看，看到自己父亲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的模样，聂芷心里甚是欣慰。若是父亲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名老师，那么她就也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了。

        重安说的没错，她不可能脱离团队的力量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最伟大的领导正是带领团队实现整个团队的理想！

        说到这里又要想一想当年老师讲的个人理想和群体理想之类的东西，聂芷觉得头疼，转身就上楼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季叶正手执画笔端坐在凳子上画些什么，入神的样子让聂芷好奇地伸过头去。她看到画板上一片绚烂，五彩缤纷的色彩在白色的底纸上绽放出一朵朵花，这是，春天？

        “帮忙把酸奶打开给我。”

        季叶眼睛一直定在画板上，伸出手来的动作却是毫不迟疑。

        聂芷赶紧打开一盒酸奶，递过去，在他喝酸奶的时候碎碎念道：“春天都要过去了啊，冬天就要来了。”

        季叶噗嗤笑了，嘴唇在酸奶里发出的咕噜一声让聂芷心情大好。

        “季叶，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我想，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和我父亲还会麻烦你们的。对了，你们不是很喜欢我们家的饭菜么？欢迎常来吃饭。”

        聂芷知道，季叶他们一两个月才来一次自己家，总会呆很久，眉眼里的留恋是每个人都看得明白的，于是她诚心邀请他们来自己家吃饭。不仅是回报他们的帮忙，也能让家里更添些人气。

        在c市，他们家没有什么熟人，平常爷爷奶奶在家也很是无聊。虽说周围邻居也很和善热爱帮助人，只是总少了点感觉。而季叶他们一来，家里人总是很高兴。也许人就是善变的，在不久之前，聂芷还为了自己的一时任性而拒绝聂斐的好意，而现在，她却开始感激聂斐他们来。可以说，没有聂斐，他们家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顺畅。

        不光是在生活上的帮助，周晴之曾告诉自己，老家那些坏蛋还曾经试图找过他们，也试图伤害他们，只是都被聂斐给压了下去。而之前聂芷在唐家惹上的麻烦——苏静姝也被聂斐给制止了，不然聂芷没法这么愉快地过下去。

        周晴之那时还笑着道：“小芷你看，重安殿下向着你，我向着你，就连聂斐季叶都向着你，华中医和唐漾也乐意帮助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朋友不在多，在于精。既然他们对你好，你就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是啊，在这些人的帮助下，聂芷已然是获得了最好的机遇。她不可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以，她再不抱怨再不怨天尤人。从另一个角度看，聂芷的生活，正在翻开新的篇章。

        季叶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温暖可人。

        “行啊，反正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总该亲昵些。”

        聂芷微笑。这一年，风华褪尽，钟言和纪西雨远走他乡，谢儒一坚定地陪着她，让聂芷心中温暖。而她，自然是奋发向上地学习，能争取到的比赛就尽量参加。比赛并不麻烦，对于她来说绰绰有余，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重安留给她的机会。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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