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聂芷在人声喧闹中感受到人情的暖意，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拥抱母亲。

        母亲细白的手轻轻搂住她，又在她背脊上抚了抚，带着安慰的意味。

        聂芷眼睛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她直起身，离开母亲的怀抱，一手揉了揉眼睛，笑道:“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母亲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力量让聂芷舒服地眯起眼。

        “我啊，我很好，很快我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带你去。这几年来你经常在外，也没有怎么跟我们出去玩过，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聂芷的手被另一双厚实的大手覆住，那人笑了笑，清俊的脸上憔悴少了几分。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去一个地方玩玩，放松一下。”

        聂芷心道:“你们的愿望，我会实现的。”

        一群人在病房里说着话聊着天，隔壁的病人也来加入他们，一时间非常热闹。

        有穿着粉红制服的护士拉开门，低斥了句“病房内请保持安静”。

        聂芷问她:“我们声音很大么？”

        隔壁病人附和道:“不吵，声音刚刚好。”

        小护士无话可说，既然同一个房间的病人都没有意见，她也懒得管，关上门就走了。

        聂兰笑着捅捅聂芷，举了个大拇指。

        聂芷道:“在公众场合是不应该大声喧哗，但我们的声音也没传到隔壁或者外面去，同一个房间的人说说话又不是多罪大恶极的事，对于明显可以说理的事情我们要坚守原则。”

        父亲拍拍她的头，递了包紫薯干过来给她吃。

        聂芷把包装拆开。给众人都分发了些，到最后也就剩几条了。但她不在意，她问父亲:“爸爸，季叶什么时候送饭来?”

        父亲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把自己拿到的两条薯干还到聂芷的包装袋里，道:“差不多了，季叶说他七点到。还差两分钟。”

        聂芷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都吃了也不抵饿，干脆把包装袋都给了聂蒙，聂蒙没长几颗牙。却死活霸占着一条薯干不放，糊了一坨口水不说，皱着眉啃东西的样子逗乐了所有人。

        这时季叶也到了，他提了一大袋的东西。还有一些零食，走到桌前一放。舒了口气。

        聂芷挑眉，“很重么？”

        季叶下意识就抱怨起来:“废话，我提着这些东西上了九楼，你知道做了多少功么？”

        聂芷摊手。“我物理没学好，不要跟我谈这些。”

        季叶接过父亲递过去的水喝了两口，翻了个白眼道:“今天电梯里太多人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你都来了怎么不知道去帮帮我?”

        聂芷跟着父亲把袋子里的塑料盒打开。一样一样摆在临时支开的小桌上，一边应声一边分发筷子。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到?你要是需要的话，我明天来帮你一起弄好么？对了，聂斐呢？七点了怎么没见着他?”

        季叶哼了声，眼神里明显带着不满。

        “加班呢，整天在公司里不知道做些什么，那帮老头也不帮他。”

        聂芷恍然大悟，“对啊，他之前跟我说他一周里只有哪天没事来着？周二吧?”

        季叶敲敲她的脑门，没好气道:“这一个星期他都没空，吃饭都要谈事情，天齐基本上就靠他一个人撑着了。”

        聂芷啧啧叹道:“我昨天去的时候不是有那么多人么？都是吃白饭的?”

        季叶呵呵了，“要裁员了你知道不？天齐现在养不起那么多闲人了，所以他们四处奔走找关系，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被裁掉。”

        聂芷眉心一跳，疑惑道:“你们公司垮成那样了？不至于吧？不是说全国数一数二的企业么？”

        “打广告你也信，我也是醉了。”

        “咳咳——”

        聂芷颇为僵硬地抬起头，四下环顾，众人目瞪口呆，聂蒙更是咬着紫薯干愣愣瞧着她。

        聂芷猛一拍脑袋，瞧她得意忘形的，这可是医院，现在家人都在身边，她居然跟季叶用平常的口气在闲聊那些本该属于家人不知道的事情?她真的醉了！

        父亲看着她眼神有些深邃，然后他道:“先吃饭吧。”

        聂兰觉得这顿饭吃的战战兢兢，到最后她匆匆吃完扯着李想和聂平就想走，聂芷一家也没拦她。

        她只来得及用同情的眼光看一眼聂芷，在精神上支持她接下来不会死的太惨。

        聂芷自己也觉得不妙，她咬着筷子想了一会，郑重开口道:“爸爸，我有话要说。”

        正巧房里另一位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出去散步了，这里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把饭吃完，收拾了下桌子就坐在一旁。

        聂芷坐在他们对面的最中间，前面围着的是她所有的家人，她从心里感到了胆怯，但没办法，她必须要说。

        “我首先得声明一点，我是聂芷，同一个身体，同一个灵魂，如假包换。”

        季叶举起手:“我可以为她作证。”

        父亲眼神一厉，“你也知道小芷是什么人?”

        季叶:“……其实不知道来着。”

        聂芷拍桌子，“还要不要听我说了?”

        “说吧，你爸再吵我就把他赶到外面去。”

        说话的是聂芷奶奶，她看着聂芷，只觉这孩子从未改变，却坚强得让人欣喜。

        聂芷接着道:“我是重生的人，重生也就是说我本来是死了的，但我的灵魂回到了幼年时代，我还是聂芷，却是来自二十年后的聂芷。”

        爷爷转不过劲来:“你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她眼神一黯，但很快振作起来，她笑道:“我死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我的前世过得不是很好。爷爷奶奶，也就是你们在我九岁的时候双双去世，而我后来做了些错事，高考没考好，工作之后也是在一所不起眼的学校当老师。后来我嫁了人，但我的丈夫是个伪君子，他在我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来，我也是那个时候死去的。”

        轮到季叶拍桌子:“简直是人渣！你都没跟我说过！”

        父亲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聂芷，几乎不忍再看第二次。他哑着声音道:“然后呢？”

        “然后我的灵魂回到了二十年前，也就是我七岁的时候，爸爸妈妈，你们应该还记得吧？那天早上，母亲一度以为我发烧烧傻了，其实不是的。我对于我回到过去这件事很难接受，但你们会更难接受，所以我原本打算瞒一辈子。”

        她倏而一声苦笑，眼里亮晶晶的，像是眼泪，也像是灯光反射在她眼里。

        “可是没想到才五年就被发现了，啊，看来我的演技并不好。你们想问我这几年做过什么事情，我其实没做什么事情。前两年的时候我跟着华中医学习中医，然后在日常饮食中混入一些养生滋补的中药，尤其对于爷爷奶奶这样的老年人有益处。所以大家的身体现在都很好，也跟我们换了个环境有关系。”

        奶奶正色问她:“照你的说法，我和你爷爷本来很早就去世了，但现在你十二岁，我们也多活了三年，都是你的帮助么？”

        聂芷不敢居功，只能道:“药补是一部分，您肯定都忘了，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爱帮您按摩。那是我跟华中医学的偏方，治疗奶奶的胃病效果挺好。”

        爷爷长叹一口气问:“之前你让我多穿衣服也是这个原因？”

        聂芷微微点头，小声道:“爷爷奶奶是我很重要的亲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因病离世。”

        奶奶道:“小芷啊你这样做，会遭天谴么？”

        “不知道。但就算是会遭天谴我也要这么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离开我，我受不了。前世就是我太懦弱无能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母亲把她抱入怀里，扯动了伤口她也没有吭声。

        “小芷啊，你还做过什么呢？”

        聂芷深吸口气，慢慢道:“我先是给人写文章来赚钱。因为我前世是个语文老师，在写作方面还可以，也赚到了一些钱。后面我跟一家大公司签约了，每年交一些作品，然后他每个月都会给我钱。我存够钱后开了一家书店，请的是一个很老实温柔的女孩子，她每个月都为我挣了很多钱。然后我和聂兰李想，聂斐和季叶合伙开了一家火锅店，就是我们常去的好再来。其中几年里我学过古筝和吉他，看过很多书，我已经在尽力照顾你们了，妈妈，你要相信我。”

        母亲声音哽咽，含泪点头。

        “妈妈信你，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聂芷暗了暗眼神，“妈妈，你要我怎么说?我身上的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总有人会以为我是疯子，或者是妖怪，我不想因为这种不存在的原因离开你们啊。”

        母亲勉强笑了笑，“说的也是，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有妈妈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聂芷一笑，灿烂辉煌。

        “我知道啊，所以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请你们不要介意我是拥有三十岁的灵魂十二岁的身体的聂芷，我会尽力做好的。你们不要对我有隔阂，因为我是这样深深地爱着你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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