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十三年前的夏天，萧承峯按照惯例在京北的姑姑家过暑假。

        姑姑萧一宁当时是国家芭蕾舞团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而姑父顾竹任教于京北美院。

        一到暑假，萧承峯就被自己爸妈送到京北姑姑家，正巧顾竹也在假期里，就能照看一下他，顺便在京北找了最顶尖的老师给他先人一步的课业辅导。

        还有个表妹能一起玩，暑假也并不是那么无聊。

        萧一宁和顾竹在内环有一套小院，面积不大，却位于寸土寸金的黄金位置，价格也是随着市场和时间而水涨船高。

        小院离国家芭蕾舞团的大楼很近，萧一宁每天都步行着去团里上班。

        闲在家里的顾竹提着画笔坐在小院二楼的阳台上画画，时不时地又去书房看一眼学习的萧承峯和郑。

        对于京北，萧承峯谈不上有多喜欢，毕竟那儿气候相比南越干燥了很多，夏日的灼烈和没完没了的蝉鸣，伴随了他的每一节课外辅导。

        可是在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他遇到了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人。

        那天天气很好，萧一宁难得休息在家，可她一大早就起来和家政阿姨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

        萧承峯习惯了早起，他安静地吃完早餐，自觉地把碗筷收好端进厨房，就被萧一宁赶出去。

        “给我吧，别给姑姑添乱了，今天有客人来。”萧一宁说着，又拿出一盘洗好的葡萄塞到萧承峯手里，“今天我没让老师过来，你也休息休息。”

        “谢谢姑姑。”

        吸收了夏天最热烈的阳光，院子里的藤蔓爬满了头顶的木架，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

        平日里勤勉的萧承峯，在这一刻也只想懒散地躺在藤椅上，吹着清晨微凉的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客人大概是只吃一顿午饭，萧一宁却也准备得极为丰盛。

        这让一觉睡到快中午的顾溪月馋得肚子直叫，偷吃了一块烧得焦红甜蜜的红烧肉，她嘬着手指跑到院子里，就看到萧承峯书本盖在脸上，身下的椅子正一晃一晃。

        顾溪月比他小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她一把拿走萧承峯脸上的书，笑吟吟道：“表哥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妈妈和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

        萧承峯坐起身子点点头，伸手拿回他的书。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来呀？”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很重要的客人。”

        顾溪月在一旁坐下，一口一个葡萄，脸颊吃得鼓鼓囊囊。

        “我好饿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饭。”

        话音刚落，院子门口就传来交谈声，声音越来越近。

        为首的是这次的东道主顾竹，身后跟着几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一路谈笑风生地走了进来。

        其中有一个男人看上去应该和顾竹很熟稔，说话间还搭上他的肩膀。

        见到大人们走进来，两小孩赶紧站起来，礼貌地问好。

        顾竹摸了摸顾溪月的小辫，又拉过萧承峯介绍道：“这是我女儿，顾溪月，这是我老婆二哥家的孩子，叫萧承峯。”

        “叔叔阿姨好。”

        见俩娃乖巧懂事，长得也好看，几个大人都笑呵呵地应下，打完招呼后就带着他们走进屋内。

        “顾老师，这位就是有名的考古学家林清舟教授，现在在京北任教。”

        经朋友介绍，顾竹和林清舟握了握手，互相寒暄了几句后，顾竹招呼着大家入座。

        厨房里动静渐渐小了下来，萧一宁端上最后一道菜后，去洗手间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坐回饭桌前。

        在座的大多是大学教授，这次聚餐主要是为了引荐顾竹和林清舟认识，因为学科项目上的一些关系，顾竹这次需要得到考古系的一些帮助和特殊许可，但自己一直钻研与美术领域，考古那边倒是没认得几个人。

        因此，他朋友找个机会，为他牵线搭桥，这才认识了林清舟。

        大人的聚会在孩子眼里总是无趣的，萧承峯和顾溪月吃完饭后，就早早地回到院子里自顾自地打发时

        酒酣饭足后，屋内的大人们移步到院子里，坐在藤蔓和绿树构成的大片阴凉下，喝茶闲谈起来。

        萧一宁请的这位阿姨泡茶手艺极好，就连顾溪月这样的小孩都忍不住闻香而来，讨要一杯喝。

        午后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林清舟一行人喝了几杯茶下肚后，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顾竹叫来萧承峯和顾溪月，说是让他们俩去离家不远的小店里买些地道的老冰棍让他们尝尝，尤其是南方来的林清舟，还从未吃过。

        顾溪月娇气，扭扭捏捏地不想去。

        萧承峯瞥了她一眼接过顾竹递来的钱，二话不说转身出了院子。

        顾竹急忙喊了一句：“承峯，你自己想吃什么再挑一个。”

        听到这话，顾溪月从板凳上跳起来，小跑着冲到院门口，扒拉着门边对萧承峯喊：“哥，我想吃牛奶雪糕！”

        老巷子两边都是高墙，路边没有一点树荫，等萧承峯走近开着冷气的小店时，衣服前襟上已经透着汗水了。

        拎了满满一袋子的冰棍和雪糕，萧承峯自己手里还拿着根朱古力雪糕，冰冰凉凉得沁人心脾，感觉都没那么热了。

        拐过墙角，就要到院子门口，萧承峯咬着雪糕，发现一个穿着白裙子、脑袋后垂着一根粗粗麻花辫的女孩正徘徊在他姑姑家门口。

        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门牌，似乎再确认什么。

        留意到有人靠近，女孩一转头，朝萧承峯露出一张白皙幼嫩的小脸，一双圆圆的杏眼透彻明亮，就好像能看穿到人的心底。

        萧承峯一愣，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孩子，可眼前的女孩那双眼睛，让他一时失了神。

        待他朝前走了几步，女孩子慌乱地跑开，一拐弯，小小的身影就躲到了墙后边。

        萧承峯好奇地想追上去，刚跑到院子门口，里面的顾溪月就跑出来叫住他。

        等顾溪月把他手里的那袋东西拿走，萧承峯想回头再去找那个女孩却找不到了。

        众人吃了冷饮，浑身的毛孔舒爽得都打开了。

        林清舟一行人站起身，准备道别。

        就在这时，眼尖的顾溪月看到门口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拉着顾竹的手朝院门口指了指。

        “爸爸，我看到门口有个女孩。”

        听到这话，众人都朝外看去，萧承峯心头一跳，刚才出现的女孩再次闯入了他的视线。

        “啊，是我女儿。”林清舟笑着说了抱歉，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门口，牵住林棉的手，“棉棉，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小小的林棉怕生地朝后缩了缩，小声地说：“爸爸，我想你了，我就让江哥哥带我过来了。”

        “那你江哥哥人呢？”

        林棉抿了抿嘴：“他说他去附近打球了。”

        林清舟叹了口气：“这混小子。”

        院子内的人都走出来，只见林清舟身旁站着一个清秀明丽的小女孩，白裙子一点都盖不住她肌肤的白皙，反而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各位，既然我女儿都找来了，我也该回去了。”林清舟一手牵着林棉，另一只手又和顾竹握了握，“有空来南越玩，我们南越的风景也很不错。”

        “一定一定。”顾竹笑呵呵地回握住他的手，“我送送你们。”

        架不住顾竹和萧一宁的热情，硬是把林清舟一行人送到了巷子口。

        萧承峯站在顾竹身后，眼神落在林棉稚嫩的侧脸上。

        大概有所感应，林棉回过头，跌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林棉还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孩子，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子，就那么呆愣愣地站在那儿。

        她表情有些傻傻的，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承峯。这幅可爱的样子，倒是逗笑了萧承峯。

        少年清冷俊逸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他抬起手，朝林棉轻轻挥了挥，林棉眨眨眼，也挥挥手回应他。

        林清舟拉着林棉一起道别，这是萧承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又带着些如蜜糖一样的甜。

        “叔叔阿姨再见。”

        “再见。”

        直到回到院子里，萧承峯耳边还在回响着刚才林棉的声音。

        刚才，林叔叔是叫她棉棉？是哪个棉呢？

        要不是顾溪月在他面前蹦来蹦去，萧承峯对于这个问题恐怕能思考很久了。

        晚上吃饭时，萧一宁和顾竹还聊到了林清舟的女儿，在边上埋头吃饭的萧承峯，偷偷竖起耳朵听着听了个详细。

        根据姑姑和姑父的谈话，大概知道了林棉比自己小三岁，也是南越人。这次林清舟在京北有个学术项目，为了照顾女儿，就把女儿带在了身边。

        听完后，他心里默默想着，难怪没见到过，自己读初中的时候，人家还是个小学生呢。

        或许是因为这次短暂的一见，倒让萧承峯期盼起了回南越，毕竟都在一个城市生活，说不定哪天就能碰上了。

        可惜事与愿违，萧承峯在公立高中读了一年后便转去了外国语学校，之后又寄宿在学校，高三一毕业就去了国外，根本没有多少能再遇见的机会。

        去了国外之后，萧承峯更加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上，对于异性、对于恋爱都表现出极少的兴趣，在学业上越来越闪耀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中的那个白裙子身影好像越来越淡，只有在很少的瞬间，他才会突然想起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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