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的名字

“冬子，你还在听电话不？听爹一句劝，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你不能糊涂咯！”父亲没得到回应，显然是生气了，若是仔细听，也不难发现他语气里的害怕。

        因为我的脾气随了他，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怕我一时冲动，真的不去高考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我不去，我要是去读书，谁赚钱给你手术？”我的态度也很强硬，从被迫离开学校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回去了。

        “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去死噶！”父亲有些激动，话刚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接着，我又听到他在电话那头讲，都怪我啊！是老汉儿没得用啊！没有能力供你过好日子就算咯，反而还成了拖油瓶嘞！

        事已至此，我只能咬牙答应了，嘴里忙说肯定要参加高考，可以托人找关系，在当地直接考试。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咯，坐火车耽误复习，到时候考不好就麻烦了。

        “能考就好啊，能考就好啊……”父亲反复念叨这句话，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我听了心里很难受，就说待会要去加班了，晚点再联系。

        挂掉电话之后，我再也绷不住了，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竟然捂着脸痛哭出声！

        “许冬！你别哭啊！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老师给你想办法啊！”宋老师拿帕子给我擦眼泪，她指尖萦绕的淡淡香味，我至今都没忘记。

        我有些感动，极力忍住哭声，抽噎着说：老师，谢谢你……谢谢你总是帮助我……

        “应该是我要谢你，要不是你那天拼死搏斗，我和朋友们都已经……”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面对这样美好的笑脸，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明明是我差点害她出事，她却反过来感谢我，这简直让人无地自容了。

        那时候我在想，她的心胸到底有多么宽广，才能容下我这么肮脏卑微的人。

        后来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天使存在，她包容我的脾气，鼓励我的梦想；她安抚我受伤的心，捡起我支离破碎的生活，重新拼凑出美好的未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老师才突然开口：“我如果没记错，你今年没上大学吧？怎么还没高考就出来了？”

        我抿着嘴点点头，哑着嗓子回答：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她紧张地看着我。

        “在学校闯祸了，没办法继续念了。”我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许冬，你真的好不懂事！老师不是告诉你，如果没能力解决，就先忍着吗？等到考出去了，一切自然就变好了。怎么就沉不住气了？不读书能干嘛啊？”她板着俊脸，一副训学生的口吻。

        我没有反驳她，一是因为她根本不了解事情原委；二是……我除了读书以外，的确没有糊口的本事，进入社会也是个废物。

        而且，宋老师这种纯真美好的人，肯定是出生在富裕家庭，她以为自己去凉亭坳支教两年，就能看穿穷人的苦难。

        其实呢？没有真正经历过苦难，又怎么会懂得别人的心酸？

        谁不渴望知识？谁不想继续留在学校？谁不想享受青春该有的自由？可现实，已经残忍剥夺我选择的权利。

        不过，这些事情不说也罢。

        后来，我调整好情绪，问她那天怎么获救的。她颇为骄傲地说，我开车把那个胖子撞飞了，怎么样？勇敢不？

        听到这，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不过我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没有看到具体的画面；但听觉还没丧失，胖子那叫声确实挺惨的。

        接着，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从宋老师嘴中，我大概知道了大概情况。

        那天宋老师情急之下，猛踩油门把胖子撞飞了，我才有幸捡回来一条命，没多久警车和救护车都过来了，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比较可惜的是，那个刀疤脸跳江了，现在还下落不明。

        没过几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宋老师给我办了出院手续。也就是签单子的间隙，我才看到她的名字长啥样。当时心里想的是，宋知夏这几个字好听又好看，特别符合她的气质，温柔知性又大方。

        离开医院的时候，她扶着我的胳膊，有些生气地说：“你也真是的，性子就那么急，让你再留下观察几天也不肯，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真是要把人气死了！”

        她训人的时候，真的像极了教导主任。

        我听了有些烦，于是厚脸皮地膈应她：嘿嘿，谢谢知夏姐姐的关心！我年轻体壮，肯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果然，宋知夏听到“姐姐”这两个字，脸色唰的一下黑了。

        “你才出来几天啊？这就学会调侃老师了？真的好烦人呀！”她伸手拍打我的胳膊，气呼呼地说：“早知道这样，就让胖子拿石头砸死你算了!”

        “知夏姐姐好坏哦！怎么忍心看我被打死呢？”她越是那样，我就越来劲，特想看她急躁的样子。

        “你还起劲了！”她瞪了我一眼，直接扭头走人了。

        “哎哎，知夏姐……啊不对，宋老师！你别生气啊！”见她要走，我一下急了，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追上去了。

        但这样实在太慢，压根就和乌龟的速度差不多。于是，我咬咬牙，直接单脚蹦过去了。

        可宋知夏似乎动真格的了，不管我怎挽留，她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啊——”我可怜地倒在路边，嘴里不停地发出呻吟。

        “许冬！”几乎是同一时刻，宋知夏转过身，迈着长腿飞奔过来了。

        “你没事吧！？”她紧张地看着我，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事……”我委屈地吐出两个字，心底却升起一抹窃喜的感觉。

        果然，她是假装生气的！她打心底还是关心我的！

        也不知是是不是太高兴了，我一个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这下倒好，宋知夏脸色大变！

        她沉着一张脸，像极了学校的灭绝师太！

        到今天为止，我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还是忍不住会打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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