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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虞邸乐居。
  “你怎么来了?”
  虞恙悠悠转醒,睁眼便见着床边坐着一个姿态优雅,大方得体的女君,眼带欣喜,手肘借着力靠坐起来。
  听到声响的女君,见她动作,起身温柔地将床榻里面的软枕拿过,扶着她的身体放在她的腰后面,让她能够舒服的倚靠。
  女君见她靠得稳贴,就着床榻边的空隙,坐了下来,眼里含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软声开口:“怎么?病了还不能开看看?”
  虞恙迎着她揶揄的笑,眉眼舒缓,笑骂:“来看我笑话的吧?”
  “这么说,算是吧。”女君轻笑着截住观荷按着时辰送来的汤药,轻轻搅动汤勺使温度降低些许,才挪动几分,俯身喂虞恙,“这么蠢的法子,倒是第一次见你用,可不得来奚笑一下。”
  虞恙没有拒绝女君的喂药,从善自如的张了嘴,借着空隙,皱巴着一张脸,自嘲:“能让商大女君展颜,亲自跑一趟,是小女的荣幸。”
  “那你以后多办些蠢事,给上极增添点笑话。”
  闻言,商甫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喂药的动作都粗鲁了两分。
  守在一旁的观荷连忙将手帕取出来擦拭遗漏在嘴角的汤药。
  “咳咳~”虞恙侧过脸轻咳两声,软声认错:“是我的错,姐姐莫恼。”
  “我恼什么?遭罪的又不是我。”商甫君轻嗤,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你做得这般鲁莽跌份,如果不能得偿所愿,岂不是得不偿失,吃力不讨好?”
  “......”虞恙沉默一瞬,躲开商甫君喂过来的药:“许久不见,姐姐一来便是来教训我的?”
  “......”商甫君也是停顿一瞬,将喂药的手收回,将没剩多少的药碗递给观荷,让她先退下,微微一叹:“回来这么久了,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找我?”
  虞恙反驳:“我那是——”
  商甫君打断,语气幽幽:“别说忙,不得空。我也知道当年之事,确实是我商家不仁义,所以你回来这些日子我也不敢来找你,怕你怨着我,我亦心里有愧,不敢来见你。”
  虞恙玩笑:“那还要多亏我干了这件傻事,不然姐姐得躲我到什么时候?”
  商甫君反讽:“也亏你干了傻事,伤了身体,要不然还找不着机会来见你。”
  “......”虞恙被说得一僵,硬着脖颈转移话题:“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得好生声讨你们商家弃车保帅的不仁之举了!”
  “左右你现在回来了,有的是时间同我声讨。”
  商甫君点点头,说得郑重,倒让耍性子的虞恙有些不好意思,正色起来:“博弈长短,自有输赢,怨不由人。若不是你托人告诉我可以走花荣郡主那条同窗路,我虞恙这会儿可能在教坊司一点朱唇万人尝呢。”
  虞恙说的诚恳淡然,商甫君面上却带上几分戚戚然,惜叹:“不管如何,终究是我商家对不住你们虞家。”
  当年谏诤大兴土木修建暖宫,就是她父领的头。
  咄咄逼人,来势汹汹。
  可到头来,见势不对,明哲保身的也是她父,商散骑常侍。
  “行了。”
  虞恙抬手拍拍商甫君的肩膀,让她不要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今儿你能来看我,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很开心。”
  “你能进虞邸,说明我父亲并未将当年之事放在心上。  ”
  “再说了,我俩相交,无关父辈。”
  “商伯父之举或有不义的嫌隙,但我父亲做事向来由心,那是他追求的为官做人之道,并不会因为他人的退出或加入而变更意志。”
  商甫君露出一抹笑:“倒是我心思狭隘了。”
  虞恙打趣:“我的父亲我不了解,难道你了解?”
  “是是是,那你这拙劣小计,虞伯父定然是一目了然了?”
  “......”
  笑容僵在虞恙的脸上,可不一目了然。
  将她抬回家的当晚,她就被虞家夫妇两人给直接摇晃醒。
  不管她的头疼脑胀,四肢无力,劈头盖脸的训了一个时辰。
  这两日,气都没消呢。
  黑着脸来看她,一言不发,用视线控诉她的不妥任性,又黑着脸走。
  同时还不忘给她惩罚,让她长记性。
  比如那苦成实质的汤药。
  已经和生嚼药材没什么区别了!!!
  虞恙语气一板,明显是不想谈这个话题:“你这样说话,我就得送客了啊!”
  商甫君才不管,笑得明媚:“有心情耍小性子,看来没什么大碍,那咱们可以一起去岁禧宫宴咯?”
  “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
  “次要。”
  “主要呢?”
  “想让你帮我把把关。”
  “你可真会找人。”
  虞恙无语的翻白眼,“当你表姐是摆设?”
  “她?”商甫君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讨好地笑笑:“十个里面,两个伪君子,三个假正经,四个花肠子,一个烂好人,哪有你眼睛毒辣?”

  “商伯父呢?”
  商甫君无奈:“你说呢?”
  “这都定好了,还让我看什么看?”虞恙来了精神:“哪家的郎君啊?!”
  “礼部苏侍郎家的幼子、工部周侍郎家的次子、骠骑大将军的长孙、南阳伯的长子——”商甫君在虞恙兴味大起的视线下,甚是不雅的努了努嘴,“他们都到了适婚年龄。”
  “这是要把你往火坑里面推啊!”
  这几人,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拈花惹草,夜夜笙歌,上极皇城谁人不知?
  还用得着挑选?
  都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
  虞恙看热闹的情绪淡去,又问:“你外祖那边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几表哥?”
  “四表哥。”
  “人怎么样?”
  商甫君叹息:“就那样呗~”
  跟她父亲罗列出来的人选,可谓是不相上下,更有甚前者。
  这么说,虞恙哪有不懂的,只能再问:“你怎么想的?”
  “都不是我想要的。”商甫君摇头,“像你当初早早地给自己物色夫婿,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在身不由己?我能做的只能是矮个里选拔尖的,凑合着过呗。”
  “我记得钟尚书家的幼子不是钟意你,太学时经常围着你打转,你要议亲,他没有动作?”
  “有啊~”商甫君惋惜,“还没闹起来就被钟尚书扼杀在摇篮里了,连夜打包去了云鹤太学,说是要先立业后成家,什么时候考取功名什么时候谈婚论嫁。他让我等她,我倒是想,可惜家里催得急。”
  虞恙见商甫君说到最后眼里泛起的冷意,伸手去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发凉,赶紧将被窝里的汤婆子找出来塞到她手里:“可是你继母那边?”
  商甫君的继母,是她母亲去世后,外祖家送过来的填房,也算是商甫君的庶姑母,一气连枝,虽不亲厚,但也算张弛有度,井水不犯河水。
  按理说,商家给商甫君挑选夫婿,怎么议亲也不会议到这些人的头上。
  更奇怪的是商甫君外家这边的人选,四表哥,连她表姐的哥哥二表哥都不是,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那大妹妹,被安王的大郎君看上了,准备来年秋末成婚。”
  闻言,虞恙冷笑出声:“真是会厚此薄彼,这是要牺牲你,成全你大妹妹的婚事了,难怪给你挑的人选都不咋样,说不定今日定下,开春便能把你嫁过去,不让你挡了你妹妹的路,挡了你父亲、外家借力向上的路。”
  之前便说过,为了显示双方家族对结亲的重视和诚意,从定亲到成亲,间隔一两年的都有。只是商家这情况,长女未嫁,次女定亲,那为了次女能够顺利完婚,只能先把长女嫁出去了,不然会误了商家女眷的清誉。
  所以怎么给长女选夫婿,是个关键。
  选得太好,必然耽误次女婚期,选得太差,丢的是商家的脸面,
  思来想去,只能从那些个门当户对却声含污名的郎君里下手了。
  “这就是我找你给我把把关的原由。”
  虞恙都看得清的明白事,她这局中人怎会不知?
  可惜她的力量太薄弱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能做的只能是劣中选优,得过且过。
  别人的终身大事寄托在身,虞恙深感压力,但也只商甫君此举不过是找个人给她摇摆的内心指明方向而已,要知道商甫君可不是娇滴滴只会哭闹的女君,是心有沟壑却困于宅院的女君。婚姻这一步棋子或许是糟糕的,但以后的人生或许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怎样做,相信商甫君都能过得好。
  但虞恙还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先说好,别太指望我。你瞧瞧我现在过的日子,这是我能料到的?”
  “确实。”说起这个,商甫君面上的忧愁散去不少,忍俊不禁起来:“谁能想到大受知微先生赞扬的虞恙,会受困邸院,用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法子来争权夺利?说出去怕都会让你笑掉大牙,哈哈哈~”
  “哪里哪里,身不由己的弃子。”
  商甫君戳她心口,虞恙自然也会戳。
  来呀,互相伤害啊!
  “那我可比你好些,我这个过不下去了,可以选择和离,自立门户,潇洒后生。你就,啧啧啧——”商甫君睨着眼,玩味的在她眉眼间打转,轻轻吐出几个字:“怕是一生难逃。”
  皇帝赐婚,既是荣耀,也是枷锁。
  和离二字,简简单单,却是难如登天。
  除非——
  “!”这刀戳得虞恙脸色难看,当即扬声赶人:“观荷!送客!”
  “用不着送,都是老熟人了。”商甫君小胜一局,眉眼得意的给虞恙掖了掖被角,盈盈起身,“你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岁禧宫宴上少不了你的热闹。”
  “呵呵,真是谢谢你。”虞恙无语嫌弃,“就不能盼我点好?”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好好把握?”商甫君故作惊讶:“看来戈町真不养人,不过两年,人都愚钝了不少。”

  反正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何不再进一步?
  无论过程如何,只要结果达到了,那就算不得丢脸。
  毕竟握在手里的,才算自己的。
  “滚滚滚!”
  一连三字,可见虞恙的不耐烦。
  拐弯抹角的骂她呢!
  “行行行,我这就走。”
  商甫君笑着同观荷离开了房间,离开了虞邸。
  虞恙却是心情郁闷的待在床榻上,喝完芷晴加热后递过来的刚才没有喝完的汤药,用剪子剪窗花打发时间。
  相比用这种细致到考验耐性的活路打发时间,虞恙其实更愿意看书消磨。
  但无奈,这也是荀芫禾给的小惩罚。
  虞邸各处的新年窗花,今年就全部交由虞恙完工了。
  荀芫禾还特意叮嘱,不能有一样是重复的!
  必须换着花样给她剪各种美满寓意的窗花!
  既然这么不喜欢动脑子,那就多动脑子多动手!
  对此,虞恙除了照做,还是只能照做。
  没见着简然在旁边当监工啊~
  北地督军邸院。
  正值午休,明秋从训练场回邸院,刚进院便见一小兵朝他跑来,将手里的物件递给他:“秋将军,上极的信。”
  明秋接过,挥手让他下去。
  看着手里薄薄的信函,明秋心里微微发叹,这两月上极到北地的信函比这十几年的信函都还多。
  明秋拿着信件来到了东院,进门便问,守在外面煎药的仆从:“老侯爷可醒着?”
  “秋将军来得巧,老侯爷醒着呢。”
  仆从停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给明秋开门。
  明秋走近,明荆这会儿正靠坐在床榻上,精神不济的看着远处的架子发呆。
  “老侯爷。”
  明秋轻声唤了一句,明荆眼皮微动,算是应了他,让他有事说事。
  明秋这才将刚刚收到的信件拿出来,将上极传来的信函内容读给了明荆听,一字一句说的缓且慢。
  不消片刻,言简意赅的信函读完,明秋请示:“老侯爷,文嬷嬷请您拿个决断呢。”
  明荆吐出一个字:“徵...”
  明秋立刻意会:“督军在军营,是要等他回来再说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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