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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果不其然,虞恙看了一会视线转移,定在了账册上,伸手拿起来,走到文心身边,询问:“嬷嬷,这个也是月例份额的账册?你在那页啊?”
  文心微笑点头,看着她开始毫无章法的翻看起来,册页翻得哗哗作响,从前往后,从后往前,每页停留不过一瞬,像是在翻纸玩,半晌儿也没找到文心的名字。
  虞恙有些沮丧地坐在了宽厚地门槛上,抬头欲哭无泪:“嬷嬷,你是管家,怎么前面没有,后面也没有?你是怎么排名的啊?怎么这么难找?”
  文心迈步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身旁坐下,拿过她手里的账册,让她看册页边缘。
  虞恙凭借着她良好的实力,从同样的白色色系里分辨出了三层不同深浅的白。
  文心挨着指着说:
  “这一层是活契民,自由民,有手艺、技术、能力,专门聘来管理田庄铺户的。”
  “这一层是平契奴,多为家生奴、自由民、贫农匠,可赎身成自由民,亦可转活契民继续留在邸院为主家做事。”
  “这一层是死契奴,皆是罪臣子眷,不得恩赦,生死由主。”
  “我们武襄侯邸暂时没有,如果夫人喜欢,我们有时间走一趟牙行,或者让牙婆上门送册子挑选。”
  文心说得认真,仿佛下一秒只要虞恙点头,她隔日便会让人上门。
  虞恙连忙摆手:“用不着用不着。”
  “我就是想看看嬷嬷的月例是多少,嬷嬷操持邸院,经年累月的可不能亏待您了!”
  “嬷嬷说了半天,还没说你在那一页呢!”
  文心好笑:“夫人要给老奴张月例?”
  “涨!嬷嬷这么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祖父他们忙于事务忽略了您,我可看着呢!”
  虞恙抬手推了推文心的手臂,让她赶紧翻开自己所在的那一页,她看着了说到做到。
  文心沧桑的手从账册的旁侧划过,定在第二层的位置,用了点力挑开册页,看了一下当前页的姓名,往后翻了两页,展开摆放在虞恙面前。
  虞恙凑上前,仔细瞧了一会儿,吐槽:“祖父真抠,才二十两。涨!必须涨!”
  “哈哈~”文心大笑两声,似乎被虞恙的话愉悦到了:“承蒙老侯爷厚待,老奴吃穿住行都在邸院,这么高的月例,受之有愧呢,不用涨嘞~”
  “说出了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虞恙说得振振有词,站起身来,看着远方的竹林:“文嬷嬷,给自己添上,下个月您的月例就是二十八两了!就说是我说的,看邸院里谁敢有意见!”
  豪气过后,虞恙回身问乌石:“是不是?乌管事?!”
  乌石被点名,看了文心一眼,回以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点头称是。
  “看!嬷嬷,没有意见!”虞恙开心,弯腰将文心手里的账册拿起来,放回放在拿的位置,叮嘱乌石:“加上啊!乌管事,下个月我要来看的!”
  然后上前将文心扶起来:“嬷嬷咱们下去吧,婵娟回来了。账房也没啥好玩的,我们还是去学核账吧?”
  “好好好,夫人说了算。”
  两人慢慢的绕廊下楼,乌石听着声音渐默,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外,思索——
  文嬷嬷这是在陪夫人过家家,玩闹,哄着开心呢。
  那他到底是加上还是原样呢?
  有一丝的为难呢~
  但下一秒,他收回视线,继续有条不紊的忙着手上的活计。
  他刚才虽有推脱搪塞之言,但发放月例一事确实迫在眉睫,成千的小锞要根据不同等级的仆从分别装袋,这道工序简单却繁琐,本来是可以让小厮来进行的,他在一旁监看着就行,根本用不着他动手。
  可他就喜欢这种感觉,怎会假手他人?
  却说锦湘楼二楼。
  婵娟小跑着完成了虞恙的交代,踏进门见只有三位管事在,还有些困惑,夫人和文嬷嬷呢?
  田科抬眸,和蔼的告诉她先在一旁歇息着,夫人她们去账房了,可能要等一会才下来。
  婵娟感激的朝田科笑笑,听着他的话上前到桌案将礼单册子放下,站在旁边小口小口的匀气,不敢真的听田科的话坐下。
  这屋里哪有她能坐的位置?
  桌案、板凳、柜子、椅子,即使是台阶,她行走间也得小心步伐希望不会碰到堆积的账册山,如果不小心碰到了或碰倒了就是她的过错了。
  婵娟气息平稳,低眉顺目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等着虞恙她们回来。
  房间里再度清晰的传来纸张翻页声、纸笔的接触声、低浅的交谈声、轻缓的走路声以及枝叶沙沙声。
  婵娟前脚踏进锦湘楼的可视范围,虞恙后脚就叫着文心下楼,不想在账房待了。
  文心顺着虞恙的意,慢悠悠的迈动腿,扶着楼梯扶手接力,一步一顿一歇,费了半刻钟的时间才来到二楼的廊口。
  而虞恙则一直站在她的旁边,神情舒缓,静静的看着她动作缓慢,不催促也不提醒,就看着她走一步迈一步,缓慢的挪到廊口,绕过环廊,走到门口,坐到椅子上。

  文心站在虞恙的右边,缓声开口:
  “夫人,丑话说在前头,老奴教人做事的规矩严苛,今儿是不明白夫人您具体的情况,所以出了点差池,耽误了时间。”
  “以后可不能再出现今日这样无依无据的凭空办事了,也请您收收脾性,不要像昨晚那般娇蛮不讲理,中途出了差错,老奴是真的会上戒尺的。”
  “若是因为老奴的严厉,您中途耍小性子撂担子,老奴我也只能说您这样不会讨老侯爷的喜爱和侯爷的欢喜的。”
  “毕竟,我们武襄侯邸的人,做事情一贯都是有始有终的。”
  “希望夫人不要怪罪老奴的直言。”
  虞恙坐着,看着文心说完朝她抬手见礼,显然是把先礼后兵,仗势压人做到了明面上。
  虞恙能怎么办呢?
  虞恙笑着说:
  “嬷嬷瞧着就是个面慈心善的,小小的资单核对,可不可以要那么严苛嘛~我会认真学的,我保证!”
  说完还抬起手做发誓状,表明自己的决心,可见着文心此刻深邃的眼眸,便知文心是不会退让的,只能将手放下,颓然:“慢慢来嘛,嬷嬷,我也是侯邸的一份子,自然不会中途退缩的,我会做的好的,您信我。”
  ......
  文心看了虞恙许久,视线移开放在桌案上的账册,开口:“夫人的决心,老奴一定能在夫人的行动上见到的。”
  “不说小小资单核对,就是来日掌家执钥,顺家宅兴外业,也是不在话下。”
  “但是现在,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
  文心抬手翻开虞恙嫁妆单子的第一页,让她今日的目标就是完成这一页的核对,确认无误后,明日让她的随侍典枢明日点着小厮去库房,将具实的物件搬到长乐轩的小库房。至于她们明家聘礼单的田庄户铺,就让典枢他们什么时候得空自个拿令去核实,或敲或解聘或自聘都是她们该思虑的事了。
  这些事情说起来事小,做起来却有些麻烦,虞恙既然说在虞邸甚少接触过,找点事情做,愿意来她身边学习,那就让她自己好生琢磨着怎么安置妥帖吧。
  反正时间上看虞恙的调度了,说长也可以从明儿到岁末,说短也可以是十天半月。
  但不管怎样,虞恙愿意示弱、扮娇、无识、撒蛮种种,还是那句话,任你千面百孔,在北地的明荆回信前,她一如既往,回信后,无论如何她亦一如既往。
  左右不过她都是奴才,听命行事,得了主子的命令才敢如此行事,但所作所为皆有章法度维,绝无事实上的僭越妄上。
  至于她的表现,她也会隔天一封书信一五一十的转述,让明荆衡量虞恙的所言所行,再下定论。
  而这个定论,综合各种因素,最后千言万语都会在明荆全部转权给明徵之后,由明徵这个明家武襄侯邸,以后的一家之主拿决定。
  以他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速度,冬月十五前应该能赶回北地,腊月伊始应该就能收到回信了。
  文心估算的脚程已然是常人的极限。
  可明徵他们年富力强,身强马壮,显然不是寻常人,比文心估算的时日还早了三天。可也是身心俱疲,眼底发青,珠红漫布。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在遇到茨木小部翻越草场、戈壁、荒山、雪岭来到北地边陲小镇,准备趁夜袭劫时,仍有着一身气力,手起刀落间,将一场潜在的杀戮,消灭于无形之中。
  明徵手臂使用巧劲儿一震,剑身上的血痕顺着锐光的铁质表面,溅落在四周,露出它光滑锐目的利光。
  将干净的剑身插进剑鞘,明徵神情微寒,将视线远眺,看向深蓝远幕下的黑色森林,目光沉沉,眸色涌动着一丝杀意。
  泗癸和戊虎,两人同样面色发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着士兵们,两人拿着督军的令牌去前面的小镇找巡防营队,其余人赶紧来搭把手,看这些乘夜偷袭的茨木人身上是否带着不为人知的讯息。
  因为茨木小部发现的及时,明徵他们赶在进入小镇前的豁口平地,直接来了一个围剿,就地击杀。
  所以当他们翻找一番,查无收获之后,边镇的巡防营队,才火急火燎的跑来。
  王戎是外派巡镇的百夫长之一,被分到北地西陲众多小镇之一的荒河镇,一直以来也算是兢兢业业,早中晚各巡三次,不敢怠慢。
  今日也不敢怠慢,依着上面传达的军讯,要提防茨木人的反扑,还特意安排了一队晚间巡逻,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即使被下属抱怨说多心了,就荒河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茨木人会想不开费那么大的气力,绕道这边来,图什么?
  图这丘多风大?
  图这荒田干河?
  图这物匮人少?
  王戎狠狠的教训了带头搅乱军心的几人,酉时两刻按时出巡。
  只是他刚上城墙,视线远眺,见着两道身影踏着夜色直面城门而来,眼神一凝,沉声朗喝:“来者何人!”
  周围的士兵同时将手里的弓箭捏紧,拉弓搭箭,居高临下,对着迎面而来的两人。只要他们胆敢迈进射击范围内,他们就敢松手射杀。

  两人停在了射击范围外,仰头朗声:“城上巡队是虎贲营几队?!”
  王戎眉头一皱,反问:“下面的是哪营弟兄?”
  “狼青营。”
  王戎眉头皱的更深,狼青营的兵?
  他们虎奋营可以算是北地军的马前卒,可这狼青营督军麾下直营,手中剑,身后盾,轻易不出北地府城的。
  再问:“深夜前来,有何军政布施?”
  用军政布施来说,已然是抬举了这两人。北地军中传达军令,通常是由褐燕营快马送达,最显着的标志就是,人未到箭已至城墙门口。
  可这手空拳的两人,深夜而来,一无军匹甲资,二无旗帜召令,三无随行人马,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怪异。
  虽说,不是没有直营传令的事,但那一般都不是对他们这些小喽啰的。
  所以不得不防。
  身后的士兵将弓箭再度压低,弓弦紧绷得发颤。
  “督军令:荒河镇巡营队,即刻派两小队出使二里地外清扫茨木人的尸体。  百夫长带队,督军有示下。”
  一人说完,看上了另外一个,两人视线对视便知其意,另一个人从身后抽出了一个简易的弓弩,将腰间的令牌取下,挂在箭矢的前端,抬手扣动扳机,咻的一声响,箭矢稳稳当当的射在了王戎身前的城墙石块上,伸手便可拿到。
  看着挂在箭矢上因为惯性摇摇晃晃的令牌,王戎神色一惊,连忙取下来,拿在手里借着烛火,仔细观察确认无误之后,才应声道:“两位兄弟!请稍等!”
  确认这的确是督军令牌,王戎捏在手里,急忙慌的带了两队人下了城墙,边走边问上一队交接的小头目:“你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茨木人偷袭,被截城门二里地外,他不信刀兵相向,守城的他们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小头目一听就有些慌乱,神思飘忽,顾左言右,但也只能在王戎狠厉的眼神下,结巴着为自己开脱:“啊?这,就,有有一点。这这不是深冬腊月有豺狼虎豹出行吗?以为是它们,弄出的声响。”
  王戎抬脚就是一踹:“胡说八道!”
  糊弄鬼呢?
  豺狼虎豹搏击的声音和刀剑相持是一个声音?!
  扫头目被用力的一踹,摔倒在地上,滚了一个圈,脑袋还有些晕乎呢,便听王戎吩咐:“来人,把这个玩忽职守的混账东西关起来,等我回来军法处置!”
  这些小子就是懒,一丁点声响,总以为总以为就糊弄过去了!
  茨木人啊!
  偷越到这个地方了,还被督军抓了个正着,而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治他们一个擅离职守不作为都是轻的!
  王戎火急火燎的带着两个小队出了城门,跟着狼青营的两人,心里忐忑的来到了二里地外,看见那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心里颤的很,额角的冷汗都沁了出来,尤其是见着明徵长身而立,背对着他们,手腕转动,挽着剑花,泛着冷冽的寒光,最后转过身来用剑直击他的面门,他顿时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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