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啊啊啊啊！”
  “可算到了！！！”
  “呜呜呜！”
  杨明阳看着排成长队进城的队伍，坐在马背上就开始鬼哭狼嚎。
  声音之大，将周围的目光吸引过来，看他一副憔悴沧桑，面上带伤的模样，就忍不住往旁边躲一躲。
  跟他一队的人，忍不住捂脸，想把他给丢出去车队去。
  杨明阳可不管这些，一通叫喊发泄之后，才减了身子里的那股突然涌上的神经劲。
  咳咳，他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可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书生，怎能那么没出息？
  所以，进城时，杨明阳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故意端着身子，板着脸，一副大侠风范，不好惹的模样。
  结果守城的将士一个厉目冷声，叫他下马检查，立刻就没了刚才的神气，趴着跟他身形不符合的高头大马缓缓下来，来到一群人高马大、重甲包裹、神情严肃的将士面前，乖乖地听之任之。
  看得在他身后落一步的刘直，忍俊不禁。
  “一直往西。”
  将士为栗策的问询指了个方向，对于他们商队的人和货物依例检查盘问。
  在得知他们运载的货物时，肃穆的目光里，还是涌上了一些异色。
  分神看着他们身后那一长队的货物，  心里就忍不住暗骂：这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面上不显，看着长长地车队进城，往城西走去，继续他们的职责。
  “耶？人呢？不是说去西边吗？怎么——”
  进城走了一段距离，杨明阳终于从街道两边的异地风俗上的稀奇玩意上收回视线，有些疑惑为何这么绮丽炫彩的房屋檐角，都挂满了天蓝色做的花环，这个花就是用他们踏入北地地界就能随处可见的天蓝色小花做的，普普通通也没有什么亮处。
  但见每家每户都挂着，也只当是他们的风俗习惯。
  刚想同自己说得来的同伴调侃两句，一回头就发现没人了。
  嗯？
  前后左右看去，发现他们那么长的队伍，怎么就剩下两截了？
  人呢？！
  货呢？！
  顿感疑惑、担忧、惊恐，就要大呼小叫起来。
  刘直瞧他那动作，赶紧从后踢了杨明阳身下的马屁股，马匹受惊往前一动，把杨明阳要说的话给吓得止住。
  还好杨明阳已经不是当初的杨明阳了，在马匹受惊的下一秒，腰腹双腿用力，勒住缰绳，制止了要扬蹄的马匹，待马匹不满地噗嗤两息后，才满意地俯身摸了摸马匹的鬃毛，然后回身对着刘直就是一脸得意：“怎样？”
  “不怎样。”
  刘直瞪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杨明阳求夸的表情立马就垮了下来。
  想起刘直的骑术，好吧，确实不咋样。
  哎，早知道年少习马的时候该用点心的，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临时抱佛脚。
  杨明阳叹息着，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马匹上，也不再想为什么车队分流了。
  直到，“吁——”，刘直替他将马匹勒停，他们停到了一处简朴异常却宏大肃穆的邸院，匾额上书——督军邸。
  杨明阳回神就收到刘直和前方的栗策的两双白眼。
  骑马都能走神！
  杨明阳自知有错，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下马，不敢多狡辩。
  不然——少不了一顿收拾。
  这是他出了戈町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等着。”
  栗策看了刘直一眼，同他点点头，下马大步几个台阶，来到邸院门前，还未走进，就见两名配着长枪的士兵挥枪拦了过来，同时喝道：“来者何人？！”
  “两位军爷......”
  栗策淡定自若，在他们面前站定，抬手见礼，说明了他们的来意。
  其中一人，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三辆货车，对他所说的话存疑。
  但另外的一人，却收回了长枪，抱拳说了声：“稍等。”
  就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出来了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将士同士兵耳语的两句，立刻领命往里跑去。
  不消半炷香，士兵就跟在一个管事模样的将士，来到了门口。
  明秋听着士兵的禀告，说是有一支商队前来，说是为了北地将士百姓捐赠物资的时候，还以为听岔了，这些个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到北地的商队，不高价抛售都是好的了，怎会有如此良善之辈？
  但不论是否捐赠还是高价，北地人们都很需要。
  所以，他还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随着士兵快步来到门口，远远的就见一挺拔的郎君背手握剑，站立在门口，一身打扮气度，倒真不像商贾，而他身后，随着他的走进，视野开阔，入眼的就是将邸院门前庭院挤满的货车，每一辆都是满载如山，绵延至巷道外，看得明秋就是眼眶一热，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明秋上前，就已经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直接躬身见礼，热情称呼：“这位善士。”
  接着不可置信：“这些真的都是捐赠给北地将士百姓的？小的先替北地的将士和百姓感谢善士的义举了！”

  说着，明秋就要抬腿单跪，抱拳感谢了。
  栗策可受不起，侧身一躲，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明秋的肩膀，让他不再落下半分，“我也是听命行事，担不得将军如此大礼。将军还是派人早些清点入库分发吧。”
  感受肩上的力度，不能再向下的身体。
  明秋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
  内功深厚，身手极佳。
  便也收了虚礼，直起身来，点头：“还是善士想的周全。”
  明秋说完，直接吩咐身旁的士兵，去操练场叫两队府兵来。
  这么多的物资，光靠守门的几人，要弄到何时去？
  总不好再劳烦送货的儿郎吧？
  一路舟车劳顿的为他们护送物资，再辛劳搬运，倒显得是他们的不是了。
  栗策见明秋办事利落，也不杵着，站到一旁，看着明秋指挥匆忙赶来的士兵，虽是忙里忙外，却也一丝不苟。
  便让他们的人退到一边来，方便士兵行事。
  只是在登记造册时，出言说说每车搬运下来的货物是什么，加快双方的速度。
  毕竟他们的货物实在是种类繁多，式样充实。
  这样的商队货物，从戈町一路走来，都是十足十的打眼存在。
  如果不是他们配备的人手一个个都身手不凡，行事老辣，常年走货押镖，能一个抵三，这一路来免不了会折损四分之一的货物。
  就这会儿说话的功夫，邸院巷道外，就已经围满了人，驻足，只看不说。
  那眼神，怎么看都说不上良善热络，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带着明显的憎恨怨意。
  让为了看热闹，从前面跑到后面，想听听人们是怎么赞扬他们的杨明阳，看得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杨明阳一开始为自己搭建的心境开始崩塌，不想再待在这些目光里，连忙从忙活起来的车队人流里穿梭，急切的想找到刘直，或者栗策，说一说这个现象。
  推推攘攘间，杨明阳十分狼狈的找到了正在协同将士搬运的刘直。
  瞧他那慌里慌张的模样，刘直就觉得麻烦，不想搭理他，可杨明阳又缠人得紧，非要围着他，要将他拉到一旁说些什么，不耐烦让他直说，又支支吾吾的，真烦。
  刘直将东西放下，给旁边的将士一个眼神，走到另一边，让紧跟过来的杨明阳赶紧说，不要耽误时间。
  杨明阳也不藏着，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感，全部都吐露出来，希望能从刘直这得到个答案，或者说是开导。
  杨明阳显然要失望了，刘直间他神情慌张，声音沉重，以为要说些什么，结果，刘直想说果然是金尊玉贵，不食人间的小郎君啊，才这么点参差就受不了了？
  瞧瞧这副打击心碎不安的模样，可怜，也可恨极了。
  也该让他好生感受一下人生的不如意了。
  “这有啥？浪费时间！”刘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错开他往人流中走去，边走边训：“一天天的脑袋不大，想得倒是多，闲的慌赶紧过来帮忙！”
  “......哦。”
  意想不到的态度，杨明阳明显一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跟上。想加入其中，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却发现自己好像无从下手，笨手笨脚，从这边到那边，都是被人嫌弃的份。
  明晃晃的情绪，不加掩饰。
  栗策他们到时是申时一刻，明秋他们记录在册，搬运完货物已然是申时十二刻。
  旷野的天际，由晴蓝转变成了粉黛，笼罩天地，为之披上一层霞色暖光。
  明秋看着名册，暗自激动，这些物资全然是雪中送炭，解了未来北地过冬之需的燃眉之急啊！
  明秋对着栗策再次躬身见礼，致以北地最诚挚的谢礼，上前抱起栗策给他来了个原地转圈。
  给栗策吓得手足无措，不敢动弹，免得双方因为风俗不同，当场打一架。
  待栗策落地，找回安全感，就赶紧退后两步，避免明秋的热情，同时也断然拒绝了明秋留他们过府感谢的宴请。
  开玩笑，北地这边他虽然不曾来过，但也对他们的待人接物有所耳闻。
  以他们这疲劳赶路的身体，来应对他们的热情，未来几天，怕是得在北地好生休整了。
  “刘直。”
  栗策见明秋还要挽留，连忙叫来刘直。
  刘直温声，大步流星地来到两人面前。
  明秋瞧着刘直这人高马大的体块，微微一愣，有些惊喜，倒是没想到他的块头能长得这般魁梧，瞧这身姿，绝对是个身手极佳的练家子。
  只是不知道是习的正规心法路数，还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见过将军。”刘直抱拳行礼，声亮如洪。
  “担不起担不起。”明秋回礼，“我就是邸上的管事。”
  明秋话是这么说，刘直却不敢听信怠慢。
  以邸院内的将士如此服从的态度来看，这个管事怎么也在军中担任了职务，说不定还不低。
  “善士这是？”
  明秋见了人，询问起栗策把人叫来的意图。

  “刘直小兄弟是来北地投军的，一路同行，相互照应，托个乔，请将军看看能不能收录？”
  明秋一愣，笑道：
  “欢迎欢迎，我们北地就需要刘直小兄弟这样的有志之士的加入，戍守疆土，保卫百姓，报效朝廷。”
  “善士说笑了，何须用我相看，刘直小兄弟只需到投军处，定然被抢着收编。”
  “不过刘直小兄弟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投军处在何处。”
  说着，明秋拔高声音，气沉丹田，吼过来一士兵：“二虎子！过来！明儿你带着刘直小兄弟去投军处。”
  叫二虎子的士兵，麻溜地跑过来，见是这事，脸上顿时笑嘻嘻：“兄弟，明儿在那等你？”
  “在哪？当然是在邸院外！”明秋上前就是一脚，把二虎子踢得一踉跄，“贵客远道而来，还不去准备厢房！尽想着偷奸耍滑，快去收拾，听到没！”
  “得令！”
  二虎子跟个没事人似的，跟刘直约好明日出行的时间，就麻溜地跑进院了。
  速度之快，栗策还未出声，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栗策侧目瞧着明秋，倒是想到他会玩这出。
  这下是，想走也得留下了。
  明秋抬手请进：“善士，里面请。”
  “客气了。”
  栗策一笑，走向了一旁将杨明阳请了过来。
  杨明阳一脸懵，还没有从刚才的一连贯情绪里走出来呢，就被栗策明请暗推的带到了明秋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管事面前，不知为何过来，只好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然后便听栗策介绍：“这位是我家郎君，戈町人士，姓杨，此事全程由他经手。”
  嗯？
  啊！
  杨明阳震惊！
  栗策你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他全程经手？
  他干了什么？
  他不就是透明小喽啰吗？
  这段时间，整个车队有谁是因为他是杨家小郎君的身份，高看或宽待他两分吗？
  没有！
  不都是把他当小厮使唤的吗？
  这样抬高他的身份，是要把他拿去卖了吗？
  杨明阳看着明秋一愣后转喜的热切表情，只想尖叫。
  可惜栗策站在旁边用冷眼镇压他，刘直目视前方无视他，他只能在明秋热络的招待下，被请进督军邸院：“原是杨郎君啊，幸会幸会，一路辛苦，快请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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