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跨越时空寄哀思

朝阳初露，红霞满天。

        深秋的早晨，带着浓浓的凉意，窗外的世界，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树木、屋顶和大地，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秋霜。

        穆千媚独坐窗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一个人在沉思。

        殷红的小嘴，呼着淡淡的热气，她好像有很多事情要想，一副思绪万千的模样。

        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认真的欣赏眼前的景色，可是仔细一看，却又没有焦点，有些飘忽，有些迷茫。

        原来她的思绪已经跨越时空，飞向了那遥远的过去。

        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早晨，秋霜遍地，大地皆白。

        唯有梦都西山的枫叶，真正的“霜叶红于二月花”，漫山遍野，火红一片，红得像火，红得像血。

        不同的是，那一次站在西山的山峰上欣赏红叶的，并不是她一个人，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儒雅而又温和的男子。

        那时，他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遮阳帽，略显宽大的帽沿，将他的脸部笼罩在一片淡淡阴影之中。

        他叫叶恨秋。

        “媚儿，记得曾经看过一副对联叫‘满江绿水映江绿，一山红叶染山红’，这漫山的红叶，确实将整个西山都染成了红色呢！”

        叶恨秋轻声的开口说道。

        “是啊，这西山的秋天是最有诗情画意的季节，你看，山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可见，很多人都不愿错过这凄美的景色。”

        穆千媚幽幽的回答。

        “其实世间万物，都在不断的发展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什么都在变’这个结论，所以春亦何喜，秋亦何悲？眼前的景色，就是美，不是凄美。”

        叶恨秋温柔的说道，他想宽慰一下穆千媚，别如此感伤。

        “可是，秋霜过后，它们很快就会飘落，它们的美如此短暂，难道不值得伤怀吗？”

        穆千媚坚持的说。

        “这种感觉其实是人自己的体会而已，所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同样的，你不是枫叶，又怎么知道它不快乐呢？春生秋落，就如人的生老病死，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也许对它来说，不用经历冬天的寒冷，也是一种幸运啊！”

        叶恨秋继续开解道。

        “我觉得，能四季常青的树，是最幸运的，春夏秋冬，它都能经历，而且永不枯萎，就如人的一生一样，酸甜苦辣都尝过，才算是完整的人生吧！”

        穆千媚若有所感的说。

        “流星划过夜空，只有瞬间的灿烂，却成为人们遥寄永恒的信念；昙花一现，也只在晚上开放三四个小时就凋谢了，可是没人否定过它的美丽；蝴蝶那么漫长的艰难蜕变，需要历经四个生长阶段，才能破茧而出，然后就会很快离去，却成了世间最美的传说……有些事物，也许就因为其短暂，所以才弥显珍贵，枫叶飘舞、凋零的一瞬间，就是它最美的一刻，或许，历经三季的成长，它就是为了那一刻的随风飘落。”

        “有些事情，就是因为他的短暂而美丽，有些美丽，就是因为短暂而成为永恒的美好记忆。”

        叶恨秋若有所悟的说道。

        旭日渐起，霞光万道，秋风吹过，层林起伏，一浪推着一浪的发出“沙沙”的声音，不少红叶在秋风中翩翩起舞，舞出了最后的美丽。

        “也许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圆满和幸福，哪怕只有瞬间的快乐，也是一生最美的回忆了。”

        穆千媚略显忧伤的说。

        “媚儿，人生还很漫长，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刻意的去留住什么，一切顺其自然的过，好吗？”

        叶恨秋带着几分不舍，几分无奈，几分留恋的语气说道。

        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无力，精神也越发的显得疲惫了。

        “恨秋，我们下山去吧，你该回病房休息了。”

        穆千媚心疼的说。

        “不，来西山看红叶一直是我们共同的心愿，难得今天秋高气爽，我们就多呆一会儿。虽然我名叫恨秋，其实我一点也不恨秋，相反，我最喜欢的就是秋季，不像春季那么的妖娆，不像夏天那么的奔放，也不像冬日那么的寒冷刺骨，秋天其实是最有韵味的季节，高雅柔和，出尘脱俗。除了这漫山的枫叶，还有那高尚坚强、素雅坚贞和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的菊花，都是秋季里最令人神往的东西。”

        叶恨秋坚持着说道，虽然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也偶尔不由自主的皱了几下，可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轻声说完。

        似乎今天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

        穆千媚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状况，自从他白血病换了骨髓之后，却一直出现排斥的现象，头发已经在化疗中完全脱落，现在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反复无常。

        今天禁不住叶恨秋的一再要求，来到西山看红叶，虽然是坐着缆车上山，而且身后也跟着专职医生陪同，可是穆千媚还是觉得心里一直很不安。

        特别是他今天说的话，像是人生的感悟，又像是一种告别。

        穆千媚再也不愿意多呆了。

        她伸手搀扶着叶恨秋的手臂，坚定地说：

        “恨秋，现在上山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再说不，好吗？走，我们还是坐缆车下山去。”

        叶恨秋看到穆千媚眼神中的担忧和紧张，也没有再继续坚持，轻声回答：

        “好吧，我们这就下山，你不用担心，手术已经成功，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呢！”

        穆千媚忍不住一阵心酸，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的搀扶着叶恨秋，慢慢的往缆车的方向走去。

        回去之后，叶恨秋安静的进入病房，似乎很平稳的就入睡了。

        可是，就在那天下午，叶恨秋病情再次反复，而且情况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这一次的复发，终究没能抢救过来。

        当天晚上七点，他连最后的话也没有来得及对穆千媚说，就含恨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西山赏红叶，成了他们最后的回忆。

        自此之后，穆千媚一心扑到事业上，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新的感情。

        因为，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那一个秋日的早晨，也成为了穆千媚最不愿回忆，却又常常想起的一段记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些相知相爱的日子，那三年短暂而幸福的生活。

        虽然不曾结婚，也并无夫妻之实，可是，他却成了她心里的唯一。

        生活中总有着太多的残缺。

        “如果可以，我不要那短暂的灿烂和美丽，我宁愿要那永恒的平淡和温暖。”

        穆千媚忍不住喃喃的说。

        如今，又是一个秋日的清晨，又是一个秋霜泛白的世界，虽没有红叶，却也勾起了穆千媚无尽的哀思。

        物非人也非。

        

        究竟是身在前世，还是活在今生呢？

        穆千媚有些神思恍惚。

        

        突然楼下有人大喊：

        “西门世家家主率众前来拜访。”

        随即就听到大门之外，西门一笑朗声笑着说道：

        “哈哈……你们丐帮真会选择住处，躲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享受来了啊！”

        紧接着，柳员外和风天羽、欧阳博也带着五个长老，满脸带笑的迎了出去。

        只有不远处的一栋小楼中，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竟然满脸哀伤的伫立在窗前，痴痴的看向穆千媚的窗户。

        他就是柳亭风。

        原来他早上起来，习惯性的看向穆千媚的住处，无意中发现她一个人独自在窗前发呆，就有些感觉奇怪。

        他没有打开窗户，只是默默的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对面站在窗前的穆千媚，开始只是以为她在观赏窗外的秋景，可是慢慢的，柳亭风就发现，穆千媚看着窗外，却神思恍惚，根本就没有在看风景。

        她在想心事。

        柳亭风也静静的站在窗前，一直没有打开窗户，也没有发出声音，怕打扰了穆千媚的思绪。

        可是穆千媚变换不断的表情，还有那一脸的哀思，以及脸上轻轻滑落的泪珠，都让柳亭风的心有一阵隐隐的刺痛。

        柳亭风感觉到，她在回忆，她在怀念。

        是谁呢？

        竟然那么幸运，能得到师姐如此深情的怀念。

        看到穆千媚泪流满面，柳亭风心里更是五味具杂，有疼爱，有怜惜，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一丝莫名的心痛。

        最后，他听到了穆千媚的那句喃喃自语——

        “如果可以，我不要那短暂的灿烂和美丽，我宁愿要那永恒的平淡和温暖。”

        柳亭风耳力本就灵敏，异于常人，虽隔了一定的距离，但还是让他一字不漏的都听了过去。

        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师姐早已心有所属。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所隐藏的故事。

        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

        那必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一阵莫名的伤痛，突然涌上了柳亭风的心头。

        听到下面热热闹闹的迎接西门世家的拜访，柳亭风也没有一丝下楼的兴致。

        一种哀伤，两人心痛。

        痛的不尽相同，却又似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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