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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开粥场


  长信宫中举行“慈善宴会”的时候,刘荣正带着曹寿、卫青等人在长安城中探访灾情。
  他还不知道,自己捐赠万金的举措,已经一举收获了窦太后的欢心。
  刘荣站在城头之上,只见源源不断的灾民向着长安城涌来。
  关中人口过百万,能够居住在城中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百姓还是生活城外的乡村之中。
  乡村之中,灾情往往更加严重,得到的救援最少。
  朝廷的粮食有限,只能优先救济城内的百姓,以免发生动乱。
  于是,为了活命,人们不约而同的向着长安城涌来。
  他们知道,只有在这里,才能够得到食物,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
  短短几天的时间,长安已经人满为患。
  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
  偌大的长安城,俨然成为了炼狱之城。
  。。。。。。
  刘荣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心情十分沉重。
  这种场面他还从来都没见过。
  他前世生活在物质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
  由于高产农作物、化肥、农业机械的推广,人类从来就不会缺粮食吃,饥馑已经是一个历史名词了。
  穿越之后,他更是直接成为了当朝皇子,是位于金字塔尖上的统治阶层。
  每日奢靡富华,纸醉金迷,还曾见过人间疾苦。
  如今,骤然见到如此多生活在饥饿边缘,垂死挣扎的百姓,他大受震撼。
  不是说文景之时是盛世吗?不是说长安粮仓中的粮食常常多到腐败不可食吗?
  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灾民呢?
  刘荣不解。
  卫青出身社会底层,对于生活的残酷有着清晰的认识。
  他解释说,朝廷的粮食虽然多,但是老百姓手里的粮食其实并不多。
  一年之中,他们能有半年不饿肚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剩下的半年就要靠各种野菜、麸糠度日。
  看着刘荣疑惑的表情,卫青继续解释道。
  一个五口之间,最多也就耕种几十亩地罢了。
  为什么这么少呢?
  因为能够用牛耕地的是少数人。——牛的价值不菲,养牛也是一笔开支,注定了只有少数人家里能够有牛。
  大部分人家还是靠人力在耕种,人力有穷时,这就限制了耕种的面积。
  一亩地的粮食产量能有二三石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雨水不好的年头,一亩地也就收成一石粮食。
  如果是租借的地主的土地,一石粮食就得交半石的租。
  另外,还得给朝廷交税。
  虽然这些年朝廷的赋税连年降低,目前已经降低到了三十税一,但仍然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除去了租税成本,百姓们剩下的粮食就更少了,因此常年挨饿,吃不饱肚子。
  卫青说,他小时候在平阳县放牛的时候,就常常挨饿,还是来到平阳侯府之后,这才能够吃饱饭。
  。。。。。。
  刘荣闻言,点了点头。
  他还是太年轻了,他还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生产力的发展水平。
  文景号称盛世,但大部分百姓仍然吃不饱肚子,这就是现实。
  百姓手里没粮食,骤逢暴雪,连冻带饿,自然就陷入了死亡的境地。
  刘荣苦笑,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本名为饥饿的盛世的书籍。
  几千年来,哪怕是盛世百姓都是饥饿的,遑论其他时期呢。
  刘荣暗下决心,等灾情过去,他一定要搞点农业发明出来,提高一下这个时代的农业发展水平。
  让百姓都能吃得饱,穿得暖,这就是刘荣以后执政的愿景。
  在此基础上,再向外征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最少得先当上太子,才能开始执行。
  任重道远啊。
  。。。。。。
  “走吧,我们到街道上转转。”
  刘荣说道。
  随即带着众人走下了城墙。
  他们行走在街道上。
  到处都是灾民,神色憔悴,肮脏恶臭,犹如哥布林。
  看到有人经过,他们就会冲上来,半乞讨半抢夺似的讨要食物。
  人一旦饿极了,为了活命,什么时候都干得出来。
  哪怕是顺民,也会变成强盗。
  在卫青等人的护送下,刘荣好不容易才通过了这一段街区。
  曹寿大声的谩骂着。
  他的衣服上满是脏脏的手印,就是刚才那些灾民留下的。
  其他几个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全都被灾民掠夺抚摸了一番。
  唯有刘荣被护在中央,这才幸免于难。
  刘荣暗自摇头,长安,堂堂的帝都,已经成了法外之地了吗?
  数万灾民聚集,要是搞不好,被有心人煽动,很有可能会酿成暴乱的。
  窦婴、张欧两个人在干什么啊!
  其实,真不怪两个内史。
  往日,长安城的行政力量,不过是处理日常事务罢了。
  如今,猛然遭遇灾情,工作量直接翻了百倍、千倍。
  哪怕内史府全都是铁人,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必然忙不过来啊。
  好在,他们二人已经向汉景帝救援了。
  很快驻扎在城外的细柳营的军队会进入城中,帮忙做一些救灾、安防的工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如今没有仗可打,刚好他们可以干点别的工作,也挺好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忽然,人群开始涌动。
  猛烈的人流冲击着刘荣的队伍。
  曹寿、卫青赶忙将刘荣护在中间,向着路边靠拢,神情十分的紧张。
  要是刘荣出个三长两短,他们就是万死,也难以赎罪。
  曹寿已经多次劝诫刘荣了,他可不想担这个责任。
  “街面上太乱了,殿下还是回宫去吧。”
  “若是殿下不想回宫,不如到小侯府上去散散心吧。”
  “小侯最近新收了一批舞女,学了几只曲子,殿下何不去把玩把玩。”
  曹寿说的暧昧,像是一个皮条客。
  若是平时,刘荣定要去平阳侯府搜刮一番。
  但是如今,灾情严重,他哪还有心思享乐啊。
  于是,刘荣果断的拒绝了曹寿。
  “他们要去哪里,怎么忽然就乱起来了?”刘荣询问道。
  身边的侍卫们回答:“说是章台街施粥了,灾民们都赶着去抢粥喝,怕晚了就没有了。”
  刘荣点了点头。
  章台街是长安城中一条主干道,极其宽广,交通便利。
  粥场开在这里倒是十分的适宜。
  刘荣常常往来章台街,对这里很是熟悉。
  街上有不少的府邸、店面、居所,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这里还有许多娱乐性场所,比如妓馆,刘荣路过的时候就看到过好几家。
  后世有一个成语叫做走马章台,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妓馆在这个时代是合法的,更多是的中间阶层的消费场所。
  这里的收费不菲,平民百姓自然不会去。
  像刘荣这种达官贵人,家中大多蓄养奴婢,自然也不会去。
  总之,这是大汉一条十分神奇的街道。
  。。。。。。
  “走,去章台。”
  刘荣吩咐道,随即向着章台街而去。
  曹寿等人对视苦笑,只能急匆匆的跟上。
  别的皇子都在宫中愉快的玩耍,只有刘荣一个人喜欢到灾民聚堆的地方去看热闹。
  他们实在是不能理解刘荣的这种特殊癖好。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章台街。
  果然,朝廷在这里征用了一排的房屋,开设了一家粥场。
  十几道黑色烟柱直冲霄汉,显然是在熬制粥饭。
  房子门口掰着几十口大锅,全都是已经煮熟的饭,热腾腾冒着白气。
  在冬日的冷风中,如烟如雾,不断的摆动。
  灾民们乱哄哄的向前拥挤,眼看场面就要失控。
  这时候,一对官兵冲了出来,举起鞭子,对着人群不停的抽打着。
  做法很粗鲁,但是很奏效。
  很快,灾民们就恢复了秩序,大致被分成了几个队伍。
  他们满脸的焦急,不停的向前张望着,生怕慢了一步就没有饭吃了。
  人群虽然还是有些骚动,但是已经总体可控了。
  刘荣远远的看着,叹了一口气。
  人,到了这种地步,就已经与牲畜无异了。
  他们听不懂人话,只能听得懂鞭打和辱骂。
  。。。。。。
  正当刘荣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官兵拥戴着一个中年官员走了过来。
  居然是窦婴。
  刘荣很是吃惊。
  最近事情特别多,听说窦婴不是已经忙的脚不着地了?他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随即,他醒悟了过来。
  窦婴这是亲历一线,前来视察粥场的情况。
  看到窦婴,刘荣停下了脚步。
  他还真有几句话,想要和窦婴说说。
  窦婴先是到粥场中视察了一番,口中念念有词,反复的说着什么。
  身边人卑躬屈膝,不停的记录着什么。
  就这样,窦婴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巡视了一遍,这才离去。
  这个粥场,是左内史开设的第一批粥场。
  后面还有许多粥场正在筹备中,陆续将要开启。
  哪怕事情很忙,窦婴还是抽出了时间,亲自来到了每一个粥场查看一番。
  要知道,官场中欺上瞒下的事情可太常见了。
  里面的水,深着呢,谁也不知道下面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只有这样亲自查看之后,他才能放心。
  。。。。。。
  窦婴视察完毕,准备离开。
  他的脸色很难看,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好像苍老了几岁一样。
  眼中的黑眼圈显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事情真的太多了,剪不断理还乱,他片刻不敢耽误。
  救灾不比其他事情,稍有失误,就会饿死许多百姓。
  他不敢大意。
  每次都是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下,补充精力,然后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
  内史一分为二之后,他的工作地域范围缩小了一般,但是工作量丝毫不减。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粮食的事情。
  是的,粥场已经开起来了,但是粮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虽然,汉景帝已经从太仓当中拨出了一部分存粮,用于救济百姓。
  但是,相比灾民庞大的数量,这点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多能够维持四五日罢了。
  太仓的粮食不可能都给窦婴,毕竟皇宫、官员们全都要吃这里的粮食。
  接下来,到哪里去搞粮食呢。
  窦婴很是头疼。
  朝议的时候,汉景帝把向豪强富商们借粮的工作交给了郅都。
  说是借粮,实质上就是抢粮。
  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
  可以说是又脏又累的活,好处郅都捞不着多少,人要得罪不少。
  满朝文武当中,也唯有郅都能够胜任这项工作了。
  这个人仿佛汉景帝的忠犬一样,汉景帝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得罪的权贵,不可计数。
  对于郅都,窦婴还是十分佩服的。
  他自问,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和胆气,敢和全长安的贵族们为敌。
  他在心中祈祷道:“希望郅都能够多搞一些粮食吧。”
  。。。。。。
  窦婴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只有在路上,他才能够稍微休息一样。
  忽然,马车停下了。
  “怎么回事?”窦婴问道。
  外民的人回答:“有一个自称是荣殿下的人,拦下了马车,想要见您。”
  窦婴往外一望,果然是刘荣。
  随即一愣,刘荣他怎么来这了。
  “臣参见荣殿下。”窦婴赶忙下车,想要行礼。
  刘荣一把搀扶住了窦婴,只觉得后者的臂膀很轻,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窦婴这是瘦了多少斤啊。
  “内史,辛苦啦。”刘荣说完,就拉着窦婴进了车。
  窦婴见状,知道刘荣是有些隐秘的话想要对自己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车内。
  车马靠边停靠,侍从们团团围住,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当然,这个季节根本就没有苍蝇。
  “荣殿下,您怎么来了?”窦婴率先发问。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可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
  何况,他这样一个朝中重臣,私下里会见一位皇子,传出去影响不好。
  别人不说,就说汉景帝会怎么想吧,他可是一个有名的小心眼啊。
  刘荣自然知道窦婴在顾忌什么。
  他一直想要将窦婴拉入自己的阵营,奈何此人一直若即若离,不肯表态。
  他之前明确反对立梁王为储君,全都是为了大汉社稷。
  此刻,全然没有介入皇子之争的打算。
  哪怕刘荣没事去找窦婉下棋,窦婴也总是刻意的避开。
  他总是在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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