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冷眼相待

凤桃儿兢兢业业炸了三日臭豆腐。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给了她六十文铜板。

        凤桃儿又数出十二文还了回去。

        “说话算话，只要四十八文。”

        老板娘笑笑，将铜板收了，“等事儿办完了再来吃你姐的豆腐。”

        话虽然听着有些怪怪的，凤桃儿还是点点头，再摸了摸了那小孩儿的头，将包袱一甩，又上路了。

        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总算卡着最后一日的期限站在了无相宫大门外。

        由于来得已经很是迟了，大门外的人已寥寥无几，反而使得凤桃儿可以无干扰、全方位、无死角地欣赏这第一大派的雄姿。

        这无相宫，果然正如书中所写。

        鎏金的琉璃瓦屋顶，雕龙镌凤的飞檐，汉白玉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无相宫”三个大字。

        不愧为书中的第一大派！

        真是金碧辉煌，真是富丽堂皇，真是雕梁画栋，真是有钱有钱有钱！

        果然，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当初看书的时候，脑海中自行想象出的那个气派山庄，比起今日亲眼一见的巍峨殿宇，简直瞬间被轰成渣渣。

        擦了擦因为过分震惊所以一直张着嘴从而流出来的一缕口水，凤桃儿整理好情绪，摸出那封经过风吹雨打皱巴巴的信，递给守门的青年弟子。

        守门弟子有些迟疑地接过信，又狐疑地从上至下打量了凤桃儿一眼，然后和他的同伴叽叽咕咕耳语了几句什么，他那同伴便拿着信扭身进门去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同伴回来，凤桃儿又冷又饿，只想赶快进去洗个澡，吃顿饭，再躺一躺正儿八经的床，便忍不住问道：“请问这位小哥，我是可以进去了么？”

        那守门小哥眉毛一皱，抛出一句：“稍等。”

        凤桃儿便摸着肚子继续等着。

        “咕咕咕——”腹中传出一连串响亮轰鸣，凤桃儿有些尴尬，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请问那位小兄弟干嘛去了？急着上茅房？”

        “说了稍等，你就等着便是。”守门小哥再次皱起了眉头。

        凤桃儿叹口气，依言继续等着。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串。”

        不多时，一阵叫卖声忽地落入凤桃儿耳中，犹如仙乐。

        摸出仅剩的最后一文钱，她喜滋滋地转身。

        一股冷冽香味猝然蹿入鼻腔之中，凤桃儿迎面碰上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头戴一顶斗笠，斗笠边沿垂下的白纱遮了面。虽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形高挑，清丽无双，身后还跟着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侍女。

        一看就是位重要角色！

        凤桃儿连忙躬身赔礼：“抱歉抱歉，没注意看路，一时莽撞了，不小心冲撞了姑娘。”

        “无妨。”轻飘飘落下一句，那白衣女子越过她，衣袂飘飘地飘走了。

        小侍女倒是转过头来横眉冷对说了一句：“眼睛长道哪儿去了敢冲撞我家小姐！眼下没功夫和你计较，下次定不轻饶了你！”

        “是是是。”凤桃儿点着头赔笑道。

        买完糖葫芦，抓到手里急急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滋味下肚，空落落的肚子瞬间好受了许多。凤桃儿转身折返，正好看见那白衣仙女往大门里飘去，她连忙跟上。

        可那白衣仙女飘进去了，她却又一次被拦了下来。

        “说了叫你等着，怎么这么不识趣呢！”那守门小哥已经不耐烦了，朝凤桃儿大声道。

        惹得白衣仙女身后的麻花辫侍女都转过头来看了凤桃儿一眼，然后捂着嘴笑她。

        凤桃儿撇了撇嘴，指了指那白衣仙女，“可是她们后来的都先进去了。”

        “人家是什么身份，大名鼎鼎的盘龙山庄来的！你又是什么身份？能放在一块儿相提并论么？”守门小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听到这话，凤桃儿也不生气，反倒还认真想了想，想完了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人家盘龙山庄可是仅次于无相宫的第二大门派，她对方才那女子的身份也大致有了谱，自己确实完全不够格与其相提并论，便点着头应道：“这位小哥说得对，那我便继续候着吧。”

        此话一出，那小哥反倒还愣了愣，嘟囔了句什么，不再说话了。

        凤桃儿默默地啃起了剩下的三颗糖葫芦。

        啃完了还是不见他那同伴回来。

        凤桃儿开始无聊地抠起了指甲。

        十根指头都抠完了，依然不见他那同伴的身影。

        凤桃儿开始发呆，发着发着呆，吃的糖葫芦消化得差不多了，腹中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叫声比先前更加响亮，她尴尬地看了看守门小哥，见小哥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便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

        那守门小哥又是一愣，飞快地别过了头去。

        凤桃儿只好识趣地继续发她的呆。

        谁知过了一会儿那小哥居然搬了张凳子来，默不作声摆在凤桃儿面前。

        凤桃儿受宠若惊，连忙道：“这么客气，多谢多谢。”

        这一路风餐露宿确实辛苦，又在这大门外傻不愣登地站了这么久，此刻能有一张椅子坐着，凤桃儿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坐了一会儿，双腿暖和了一些，凤桃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鬼使神差哼起了《健康歌》，同时认真活动起了僵硬的四肢和筋骨。因为太过投入，从而忽略了那守门小哥再次投来的诧异目光。

        一套舒筋活血的操做下来，居然还没等到守门小哥那同伴回来。

        凤桃儿略觉迷茫，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那守门小哥。没想到那小哥也正在看着她，二人猝不及防一个对视，小哥慌忙移开了目光。

        凤桃儿于是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询问。

        谁知过了片刻，那小哥忽然主动与她道：“你……你手里那信实在、实在太怪了，皱皱巴巴的不说，信上的字迹都是糊的，而且上面好似还有油污……再加上你这打扮也好生古怪，也忒……忒寒酸，更……更不像什么名门正派。所以我便……便让我师弟把信拿去给我们大师兄辨认真假去了。”

        凤桃儿这才恍然。

        她端正坐好，飞快地酝酿了一下措词，而后一本正经解释道：“真是抱歉，的确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想到堂堂无相宫送出来的信它居然……居然不防水！有一回就拿那信顶在头上挡了会儿雨，所以那字迹就都晕开了。我也没想到它居然……也不防油。有一次那刚出炉的肉包子实在太过烫手，我就用那信纸包了肉包子，肉包子馅里有油，所以一不小心……咳，至于我么，我也的确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家师的名号说出来你可能都没听过，所以就还是不说了。”

        守门小哥：“其实你也可以说上一……”

        没给他插嘴的机会，凤桃儿继续道：“至于穿着古怪，那就要怪我师傅了。我师傅就是这种风格的扮相，而我身为她唯一的亲传弟子，自然要继承她的衣钵，与她统一，方能彰显我派风范。而说起这衣着寒酸……那还是得怪我师傅。因为她没给我钱置办新衣裳，我又不能不穿，只能身着旧衣前来，这才惹出误会来了。”说完，朝着守门小哥真诚一笑。

        一席话听得守门小哥若有所思。他抬眼看着凤桃儿，正要张口，他那师弟的声音恰好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师哥、师师师哥！”

        师弟一路小跑而来，喘着粗气道：“大师兄说、说、说信是真的！还、还把我骂了一顿，说他在招待宾客，这点小事还要去烦他。”转头看向凤桃儿，“姑、姑娘，对不住！我们大师兄太忙了，我一直没插得上话，所以才让你等了这么久。快！快些进去吧，我们宫、宫主正准备发话呢，再晚恐怕就听不着了！”

        “看，没骗你吧。“朝那守门小哥挑眉一笑，凤桃儿站起身来。

        那小哥耳根忽地红了。

        他那师弟发现异样，关切问道：“怎么了师哥？发烧了？”

        “没有！”

        “那你这耳朵怎么……哎呦，脸也红了！这天儿不冷啊……”

        “去去！哪儿这么多话？看好你的门！”

        “哦……”才被大师兄骂，又被小师兄骂，小师弟有些委屈。

        “灭哈哈！无相宫，我来了！”

        这头，凤桃儿昂首阔步迈进那气派大门，不过才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

        她折了回去，从门口探了半边身子出去，对那两个守门弟子咧嘴一笑，“不好意思，还要再多嘴问上一句。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嗯……参赛选手难道不用先作休息，就这么……直接开始比试了么？”

        守门小哥正要张口，又被他师弟抢先一步：“不会的姑娘，正式比赛还要在三日后呢。今日只是咱们宫主作为东道主先发个言，对大家表示一下欢迎，然后再让这么多姑娘们见见咱们少宫主，激发一下她们的斗志。”

        又连忙催她：“姑娘快去吧，听不着咱们宫主说话倒也罢了，反正大概就是那些客气话。可若是错过了我们少宫主的见面会，可是会遗憾一辈子的喔！”

        “如此，那我便明白了，再次谢过二位青年才俊。”话毕，凤桃儿闪身进了大门。

        “师哥，这位姑娘说我们是才俊哎。”师弟扭头，乐呵呵道。

        “切。还不是沾了你师哥我的光。”守门小哥终于露出了笑脸。

        沿着指路的路牌，凤桃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小跑了起来。

        说实话，凤桃儿也确实十分好奇。好奇书中那个惊破天际的绝世美男到底能美得有多惊世骇俗？！而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又到底能有多鬼斧神工？！还有那堪称完美比例的身材又能有多登峰造极？！

        带着无限的遐想和万分的憧憬，凤桃儿跨进一处回字形院落。

        尽管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看到里面的场景，凤桃儿还是大吃一惊。

        她知道里面定是宾客盈门，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人满为患的场面。

        她也知道这无相宫的院落那肯定不是一般的院落，只是没想到一方院子居然能有他他他……他妈的起码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可以立刻开个万人演唱会了。

        算了算了……这可是无相宫，据说地砖里都含有百分之八十白银的无相宫啊！

        怪我，怪我格局小了……凤桃儿平复好心情，快步入场，到人群最末的位置站定。

        当然，除了各式各样的后脑勺，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那老宫主的声音倒是响彻云霄，犹如自带全方位无死角的环绕音响在凤桃儿的耳畔响起。

        “……那么，老夫也就只说这么多了。下面，也是时候让犬子和大家打个照面了。相信诸位也是万分期待着这一刻，老夫也就不再与各位卖关子了。各位姑娘们！犬子未来的岳父岳母七大姑八大婶们！老夫倒数三个数，大家一起朝后看好么！”

        “好！！！”大家的热情超乎凤桃儿的想象。

        “来！大家注意！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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