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和九代目谈话的时间并不长，毕竟他留我并不是因为我合他眼缘，想和我多亲切相处之类的理由。

        理所当然的，是因为有想确认的东西。

        他知道沢田纲吉的存在，自然也知道我不是沢田家光的女儿，甚至当初那封信，想必沢田家光也有向他汇报送信人是我。

        他信任沢田家光，也相信沢田家光的判断，但这种信任和他想自己再确认一遍并不相矛盾。

        我的演技已经进步很多，不能遮掩的地方就不强行掩饰，大方袒露出来反而更有利，加上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担心被试探。

        该考虑的对答早在计划要来意大利时就反复思考过很多版本了。

        一场谈话，加一顿晚餐，应付完试探后，我跟着沢田家光离开。

        之后再要出门玩，沢田家光就不让我一个人了，拨了两个部下负责保护我。

        当然，真正的目的大约是保护别人，有部下在，就不会有眼光不好的家伙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也就不会被我将计就计地弄掉。

        “我憎恶人贩子，虽然不至于到处找他们的老鼠洞，但自己送上门的家伙当然绝不可能放过。”我是这么和九代目说的。

        结合我原本生活在贫民区，第一次杀人是在五岁时勒死了一个男人，凶器是项圈上的锁链等前情，这个说法也就有了完美的说服力。

        好吧，其实不管是彭格列还是沢田家光本人，都不会考虑去保护劣等组织。所以归根结底，他避免再有“魔女事件”发生，是为了让“魔女”的传闻淡下去。

        现在在外人眼中，我的归属已经落实为彭格列，他们不会再伸手过来，也不会再过多关注，但也要我别继续刷存在感才行。

        沢田家光的考量我完全能理解，也能接受。比起植入身体内部时刻监视我所有言语和行为的系统，只是在我外出时跟随两侧的两个部下完全算不上什么约束。

        而且，就算沢田家光不安排，这次我也会主动提出。

        因为只有这样，巴利安的人来找我时，才能有人去报信，并成为我被动性与无辜性的证人。

        巴利安再次来找我是必然事件，但我却不能现在就表露出我就是那个所谓的云之守护者。

        因为越是在短时间内得到的答案越是容易反复被质疑，只有不确定的答案发酵够久，而后终于在某个特定的时机被承认时，才会令人产生出“我就知道是这样，你终于承认了！”的想法，引他们主动在内心坐实答案，轻易不再怀疑。

        为此，我不仅不能现在就承认什么，甚至不能有明显的主动接触巴利安的行为。毕竟做得太明显就不是暗示诱导，而是明示了。

        现在不是反叛期间，巴利安不会对沢田家光的部下下死手，所以斯库瓦罗来的时候只是一人一手肘，把两个黑西装给打晕了，而我……

        “只剩半杯了，等我吃完总没关系吧？”

        事实证明有关系，急于求证的银发剑帝才没这种耐心。

        我直接被抄起夹腋下带回了巴利安基地。

        被放到木椅上，巴利安五人以我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我坐好，一手拿着杯装蛋糕，一手拿着叉勺继续吃之前没吃完的蛋糕，淡定无比：“都轻松点，不用这么严肃，要是我会跑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安安静静跟着回来了。”

        蛋糕杯里忽然挤挤攘攘爬满蚯蚓，我控制不住嘴角抽搐。

        好好的蛋糕杯里面突然爬这么多虫想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是幻术师玛蒙出手了。

        算是给我个下马威。

        蛋糕杯在我眼中像是两个叠加的图层，一层是蚯蚓在蠕动，一层是干净的被我吃了大半的蛋糕。蠕动的蚯蚓有覆盖蛋糕的位置，但蛋糕的形状和模样并不受影响。

        真实和幻象重叠在一起，又各自割离。

        怎么说呢？能通过图层分辨出真实和幻象，不失为一个和幻术师对战时的优势，但……这真是种别样的视觉污染。

        玛蒙应该不知道我还能看到真实，我没表现出来，但也没如他们所愿做出被吓到的模样，仅仅只是一副嫌弃表情，将蛋糕杯扔掉了。

        蛋糕杯落地的那一瞬，蚯蚓不见了，幻象消失，下马威结束。

        我冷下脸，以示对这种下马威很是不满：“银发剑士雨守斯库瓦罗，用幻术的小只披风娃娃雾守玛蒙，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别人的长刘海岚守贝尔王子，墨镜人妖晴守路斯利亚，背伞雷守列维。”

        “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我只有一句话──无可奉告。”

        “嘻嘻嘻嘻，你以为自己还有权选择不说吗？”

        “当然有，”我嘲讽地看过去：“我只做愿意做的，只说愿意说的，永不接受任何人的要挟。”

        电击伞悬浮于我头顶，有电流在伞上滋滋作响。

        雷守列维：“要是敢嘴硬，那就让你尝尝刑讯的味道！”

        我哼笑：“在用刑前，想好事后解释对我动私刑的借口了吗？”

        斯库瓦罗：“因为有家光撑腰，所以有恃无恐？”

        “王子没转告你们吗？我的有恃无恐，不来自之前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路斯利亚翘着臀，不满地摇摆：“mo～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

        动刑不好真动刑，电击最终并没有落下来。

        只是，他们也没有放弃审讯。

        “喂！让你传话的家伙到底是谁！”斯库瓦罗是最不相信巴利安有云之守护者的，他非常肯定：“那个混蛋首领怎么可能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招一个云守？所以你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我耸肩：“我只是个传话筒而已。顺便给个忠告，我给你们传话的事让人知道也没关系，反正说没传话也没人会相信。但是传话的内容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去，否则会不会破坏什么计划就不一定了。”

        “当然，我想你们应该也不会那么没头脑对吧？”

        ……

        沢田家光这次来得还算快。

        彼时，我和斯库瓦罗等人已经达成共识。

        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是不可能的，想约我背后的人见面更是不可能。云之守护者有自己的行动计划，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不过想给云守传话还是可以的，我可以做那个传声筒，只是不保证云守会回话而已。

        最后他们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那群渣滓的武器去了哪？”

        就算是被挑拨而内讧，也不该所有人全是赤手空拳或捡起地上的石头和木棍互殴，枪呢？这是不可忽视的疑点。

        但，我会回答真话吗？

        他们的武器当然是在攻击我时，被我用能力一摸没了。如果仔细搜索，或许还能在地缝里找到几粒黑芝麻。

        武器的“莫名消失”估计也给他们带去了一层精神恐慌。所以“魔女”什么的，大约那些人当时在心里也是这么称呼我的吧。

        我笑笑，回答：“它们都还在那里，我可没带走。”

        沢田家光应该猜得到巴利安带走我的原因，但接到我后，他却没多问什么，只是把我送回酒店，叮嘱我好好休息，就走了。

        可能是知道我不会老实回答吧。我猜。

        又半个月后，大半年没回家的沢田家光决定回去一趟，于是我跟着他一起离开意大利。

        抵达并盛后，他回沢田宅，我回公寓。

        第二天，我带着伴手礼上门，顺便蹭了一顿丰盛早餐。

        沢田奈奈的料理水平是真的很不错，她应该就是美食番里推崇的那种，每一次的每一道料理中都倾注满满爱意的梦幻料理家。

        恰逢五一黄金周，沢田纲吉不用去上学，可以和难得回家的父亲多一些相处时间。我怀疑沢田家光就是挑着这个时间回来的。

        休假就应该多陪陪家人，沢田家光提议去栃木县看紫藤花，据说那里有一棵非常大的紫藤花树，相爱的两人置身于花海下既浪漫又梦幻。

        沢田奈奈顿时被想象中的画面甜红了脸。

        沢田纲吉还没意识到自己到时候大概率会成为“孩子只是意外”的电灯泡角色，天真的孩子还在为父亲要带一家人出去玩而开心。

        按照系统的心思，自然是希望我顺着气氛一起去。沢田家光本也没把我排除在外，我突然表示自己不去反倒破坏欢乐气氛，所以原本是打算去的。

        可惜有人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是兰波。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来电人，他似乎至今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所以足见这个电话的重要性。

        看看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无声退出客厅，走到庭院后，按下接听键。

        “是本人。”我说。

        兰波静默一秒：“中也君说你去旅游了。”

        “是啊。”

        “意大利风景如何？”

        啊，看来有特意查我的去向呢。毕竟中也可不知道我去的是意大利。

        大约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我。

        心里有所猜测，我回答：“还不错。”

        电话中，兰波的声音传来：“我在你公寓门外。”

        我：“……”

        已经可以确定了，他恢复了记忆，至少恢复了和魏尔伦有关的部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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