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天亮后，“羊”分成三组，其中一组固定留守基地，另外两组分上午和下午轮流外出。这样一来也就确保基地时刻有大半人手护卫。

        我自然是被分类到当天固定留守的那组。中也则跟着外出组一大早就出门了。

        留在基地的人各自聚在一起聊天玩耍，没有人来主动接触我，偶然看过来，也会很快收回视线。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最先来向我表示亲切的人，很容易被默认为愿意帮忙照顾我。但他们自己放松休息的时间都不够，谁又会乐意多一个责任。

        我自在享受清闲，顺便在这光线明亮的时分观察整个基地。

        昨天到达的时间并不算晚，但不够亮堂很难看清全貌。因为照明物非生存刚需，在贫民区算奢侈品，虽然不算特别难获取，却也不太容易获取，所以即便是已经算是一个小组织的“羊”，夜里也只点了一根蜡烛而已。

        至于电灯？他们应该还不懂得如何牵装电线，生活技能是需要一点一点去掌握的。且就算他们懂了，安装了之后，现在的他们也守不住，只会增加被盯上的可能性。

        基地的规模其实就是一间仓库的模样，只不过现在已经被划分了各种区域，完全成为了生活住所。

        区域划分得很简单，没有多少装饰，除了卧室和厕所有用模板隔开空间外，厨房、餐区、游戏区等地方都是一眼望过去一目了然。

        厨房里有用石头和泥巴堆成的简易灶台，餐区有做工粗糙但确实能使用的板凳，这说明他们之中有生存技能稍丰富的人，应该是年龄最大的那两个人。

        说是年龄最大，其实他们看起来应该也才十二三岁。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动手能力能不能更强的利用起来。

        因为我认为我需要一辆简易轮椅，要求不高，能坐人，能走能停能转向就足够了。

        想了想，我将这个需求暂时放到一边，毕竟就算他们能做出来，目前优先的也是打入他们，而不是向他们求助。

        游戏区没有游戏机，只有各种各样的纸牌、花纹特别的石子等，有几个孩子在玩跳绳，外面也有欢呼声传进来，他们在玩丢沙包。

        一个上午就在“此处安静，那处热闹”中度过。

        直到中也回来，我周围的空气才又活跃起来。

        对于这个世界，我所知道的只是围绕角色转的一些剧情和设定而已，但这些对于在这个世界生存是不够的。然而“出厂配置”半身残，我只能通过中也的讲述来增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轻松的是，并不需要我特意询问什么，中也每次找物资回来后都会主动和我分享他的所见所闻。

        今天也一样，不过相比前几天，今天的他格外的神采飞扬，显然是和其他人相处得很愉快。这完全不出所料，毕竟不论在什么地方，单纯的人都比较容易得到其他人的好感，更何况中也不仅单纯还热诚。

        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已经很久了的人来说，可能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乏味了，但对于“刚出生”没几天的中也来说，他的新鲜感还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当他手舞足蹈进行描述时，听的人也会觉得很有趣。

        我一边听故事一样听中也的分享，一边从他的描述中提炼情报，补足关于这座城市的信息库，顺便记住从他口中出现次数比较频繁的名字。

        比如将一，比如晶仁。

        两人都是男孩子，是和中也同组外出的人。从中也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们很关照他，告诉了他不少生存小要点。

        他把开心和雀跃通过说话一股脑的分享出来，结果说到正高兴时突然打住话头。

        挨身凑近，中也小声关心：“西贝，你去过厕所吗？”

        “还没，不过暂时不用。”

        我垂下眼睑，被感染出的好心情又沉落下去。

        当然，我的坏心情和中也无关。

        行动不便所影响到的不仅仅是行动，还会在特定事项需要进行时拨乱人内心中名叫自尊和颜面的弦，激发羞耻感和狼狈的自卑。我之前讽刺系统时所指的“折磨”就是这点。

        “不是不能忍”也不算嘴硬。我确实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就调整好了心态，只不过面临不便时，心情还是会沉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对吗？我迟早能习惯并平常心面对，所以现在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并不是需要惭愧的事。

        “下午我会陪着你。”中也许诺，又从衣服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他们说吃糖会心情好，所以我专门找的。”

        “西贝，要开心。”中也端出认真脸，脸嫩体幼却强行长辈架势：“叔叔保证以后每天都让你有糖吃！”

        咳、虽然并不爱吃糖，但、这让人怎么能不开心起来。

        “可是，中也叔，糖吃多了会牙疼。”我忍着笑，故意逗。

        可可爱爱的小叔叔果然纠结为难了起来。

        好在马上就有人来解救他了。

        同组的小伙伴大约是想来约他去玩，结果刚靠近就听到了我那声“中也叔”，顿感惊奇。

        “中原真的是叔叔啊！”听着像很不敢置信的样子，但小孩子的惊奇是真的只是惊奇，并不带质疑。

        应该说十岁以下的孩子很少会怀疑什么。

        成年人的半信半疑实际上更偏向于怀疑，而幼童的半信半疑则是更倾向于相信，而且越是令他们吃惊高呼的事情，他们越是容易去相信。

        如果事后有人指出骗局，告诉他们真相，他们通常会又震惊一波，大喊“什么？！那是假的？！”“那家伙竟然是骗子！”之类的，当然，这种孩子气的气恼也更证明了他们原本相信了不少。

        此时此刻，骗局的布局人是我，入局人是在场所有人，拆局人——0。至少在知道中也身世的人找到中也之前，我的骗局都不会被拆穿。

        “可恶！感觉有些不甘心。”

        “明明和我们一样大，结果中原已经是大人了。”

        “唔……”

        “什么什么？怎么了？”

        “我也好想快点变成大人啊……”

        “太狡猾了！”

        “我也想做叔叔。”

        “诶？可、可以吗？那我能做姨姨吗？”

        小小少年们叽叽喳喳聚成了堆，原本在各处玩的都闻风凑过来询问情况，问过后便加入“不服气大军”，一时间都堵在我和中也面前。

        他们的心思简单，很好理解。无非是对变成大人的憧憬，以及对小小年纪也能做长辈的新鲜。

        在他们心里，做长辈相当于成为大人。于是乎一声“叔叔姨姨”要比听到“哥哥姐姐”还要有骄傲感。这种舒爽心理，大概等同于青少年互相占便宜时，比起“叫大哥”更喜欢张牙舞爪的来一句“叫爸爸！”。

        一双双视线都落在我和中也身上，除了好奇新奇外，便是羡慕和跃跃欲试。

        不用猜就知道，羡慕是对中也的，跃跃欲试则是对我的，想着我能不能也喊他们一声“叔叔”那种跃跃欲试。

        我笑笑，牵住中也的衣角，做出羞怯模样往他身后藏，中也下意识配合侧身挡住我，提供可靠守护，拦截掉投向我的视线，于是乎成为了吸引火力的第一战线。

        他顿时被围住，一群羊或故作凶巴巴，逼问他为什么会是叔叔；或一脸好奇，终于想起问我们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来贫民区；又或亲亲热热地揽着中也肩膀，试图哄中也分他们半个小侄女，连称呼都用“有两个中原，不好区分”为由开始直呼其名。

        被羊群围攻的荒霸吐一开始是懵的，要被你一言我一语绕晕的模样，理清状况后就从开心→有点羞赧→被羡慕了真的很开心，到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就是很高兴”。

        和所有“崽子被夸了所以笑得合不拢嘴的傻家长”一副模样，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真是傻傻的，现在这种仿佛我变成了团宠的气氛只是因新奇而起的一时兴致啦，不用两天他们就没这个热情了。

        小孩子嘛，今天想养毛茸茸小白兔，过两天就嫌小白兔不好玩想养慢吞吞小乌龟了。

        这和这是一样的。

        所以，这么好哄干嘛。我心里嗔着，面部神经不知不觉自动牵出心悦弧度，闹哄哄的氛围中，我听到有人期期艾艾。

        “我有点喜欢她了，她好可爱……嗯嗯，昨天我说不太喜欢她的时候，她都没有生气，还对我笑得很开心，我都不好意思讨厌她啦。”

        啊。

        说起来我都忘了是谁说过不太喜欢我来着，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不记得脸，虽然是昨晚才发生的事。

        我的记忆力在记人脸这方面是不太行的，通常是靠特点来记住，或靠“刷脸”来巩固记忆。我能认出年幼版的白濑和柚幸靠的是前者，他们两的发色在“羊”中算是特别的了，前者灰白，后者粉色。

        我探出头又看了那个女孩一眼，记住她笑起来羞涩有点甜，和她对上视线后，弯眼加深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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