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山雨欲来

　　“喔？”盛胤麟眸光微动，侧头看着她，“念卿这是受人所托？”

　　念之干脆起身走到盛胤麟下首，跪在地上说，“确是受人所托。但此人并非旁人，是素心姐姐。”

　　“韦侍嫔？”盛胤麟抿了抿唇，说，“我记得当初宫内府呈送侍嫔终选名册时说，苏氏和韦氏，是姻亲亲家。”

　　“正是，素心姐姐是妾身舅舅之女，我们二人虽不是朝夕相处，也算是一同长大。再说，若不是外祖与舅舅相助，妾身只怕是无福侍奉在殿下身侧的。”念之抬头迎上了起身来扶自己的盛胤麟的目光。

　　“有什么你与我直说便是，不用动不动便下跪请罪的。”盛胤麟又将念之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那日我去看素心姐姐，不曾想她居然病倒了。素心姐姐起先还不肯说，妾身追问才知，前些日子素心姐姐擅做主张来醒尘斋伺候殿下用早膳，只怕是扰了殿下的公务。”

　　念之微微抬眼观察了一下盛胤麟的神色，见他表情如常，才继续说，“素心姐姐觉得殿下因此恼了她，回去后一时想不开，竟病倒了……”

　　“我也不曾恼她，”盛胤麟轻笑一声，事情果然与自己料想的差不离，“只是一则后院女眷擅做主张前来侍膳本就不合规矩，二则我看她身子纤弱，早晨风又凉，怕她因此受了风寒，才好言相劝，让她以后勿再如此。”

　　“妾身自然明白，那日在宁心堂也是这样劝慰姐姐的，只是素心姐姐自小就是个心细敏感的，又在出阁前便钟情于殿下，因此才钻了牛角尖……”

　　念之伸出双手握住了盛胤麟修长而又温暖的手，继续说“若不是钟情于殿下，素心姐姐那样谨守规矩的人，怎会忘了分寸乱了规矩……她病了这些时日，受了不少罪，人都瘦了一圈，就当是罚也罚过了，还望殿下怜惜姐姐一番赤忱真心，切勿真的恼了她……”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一点小错就不肯原谅之人。再说念卿头一次开口求我，无论如何也得给念卿一个面子不是？”盛胤麟表情轻松地打趣道。

　　此等后院小事，他倒是真的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听闻素心都病了，他倒也不会再过分计较她那日的逾矩之处了，只是既为一府之主，该说的还是得说。

　　“只是你也多劝劝她，为一些琐事就想不开，以致气郁病倒，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岂非本末倒置？你能来为她求情一次两次，还能为她求情一辈子不成？她自己若不不打开心胸，谁人能帮她？”

　　“是，妾身明白。妾身定会好好劝慰开导素心姐姐的。”念之点了点头，垂眸道，“若是等殿下病愈了，能见一见素心姐姐，定会比臣妾说上许多更有用。”

　　“好啊，小东西！听了半天原来是替别人邀宠呢！”盛胤麟伸手勾了念之的腰，将她揽入怀中，又用手捏了捏她的腰肢，“替别人邀宠倒是殷勤，怎的不见你替自己求点什么？”

　　念之羞涩地将脸埋进盛胤麟的胸膛，也不说话，只摇摇头。

　　“前几日，柏氏也来醒尘斋求见，我没见她，听说还冲着长风发了好一顿脾气才回去。素心也是因为钟情于我，所以先是错了规矩，后又伤心生病。”盛胤麟任由念之把脸埋在自己怀里，顺势就用下巴轻轻杵着念之的头顶，柔声说，“她们哭也好闹也好，说到底不过是想多得一些我的看重，你方才也说了，这是因为在意。只是怎的不见你像她们一般在意我呢？”

　　“妾身哪有不在意……”念之温柔怯弱的声音从怀里传进耳里。

　　心口越来越暖，气氛也越来越暧昧起来……

　　盛胤麟未再接话，只是低头轻吻念之润泽黑亮的秀发，继而又吻到额头、眉眼……

　　念之也动情地承接着盛胤麟的细碎轻吻，一双凝白细长的玉臂也攀上了盛胤麟的脖子，娇俏而缠绵……

　　盛胤麟的气息越来越燥热，那么温柔而又深邃的眼里，映的都是她的影子，专注而热烈，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感受到盛胤麟动了情，念之用手轻退他的肩，“殿下，不可……此时还未天黑呢……”

　　“你是我的女人，有何不可？”盛胤麟并不打算停下。

　　“殿下一面说染了风寒闭门谢客休息，一面又与侍嫔在房里行云雨之事。白日青天的，殿下待会儿叫水洗漱，奴才们不就都知道了？昭王殿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个伶牙俐齿的？”

　　两人又调笑缠绵了一阵儿，念之主动说要回去了，盛胤麟才依依不舍地嘱咐，“最近父皇龙体欠安，朝中局势也不稳，我怕是要忙上好一阵儿顾不得你了。平时没事就好好在屋里待着，缺了什么就差人和王新说。”

　　“妾身明白，”念之点点头，“自会安分度日，不让殿下分心。”

　　又抬手为盛胤麟整了整衣领，“万望殿下珍重自身，妾身等你回来。”

　　“嗯。”盛胤麟握了握念之为自己整理衣领的手，才放念之回去了。

　　“王新，”念之前脚刚走，盛胤麟便将王新叫进屋，“吩咐下去，让尚服局的女官来府里，给苏侍嫔做几身新群衫。”

　　“是~”

　　王新领了命刚要退下，又被叫住。

　　“慢着，给四位侍嫔都做几身。”盛胤麟低头想了想，“另外，从库房里取两支高丽进贡的人参，你亲自送给韦侍嫔，就说是本王让她好好调养身子，切勿多思。”

　　“是，奴才明白。”又抬眼看了主子一眼，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了，才说，“奴才告退。”

　　几句简单的吩咐，足见盛胤麟对这位苏侍嫔非同一般。

　　第一句吩咐才是盛胤麟的真心所想，他就是在意这位苏侍嫔，想给她做新裙衫。但转念一想，若只是她有，而别的几位没有，独一份的恩宠，便是独一份的招摇，等于明晃晃地给她树敌，因此又变成了四位侍嫔一视同仁的都有。

　　做新裙衫事小，背地里悄悄为她花这些心思，才真正是难得。王新啧啧感叹，打从伺候这位爷开始，还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如此这般用心呢！

　　至于第三句吩咐，那更是一举三得，既给了苏侍嫔面子，又适当安抚了病中的韦侍嫔，给了她一个台阶，但更是对她的敲打。至于韦侍嫔能不能看懂殿下的意思，那就要看她自个儿的悟性了。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天，太医令王连恩照例到府里为盛胤麟请平安脉，等表面功夫都做完了，盛胤麟屏退屋里的奴才侍女，低声问道，“父皇病情如何了？”

　　“微臣这次正要向殿下禀报呢……”王连恩跪在盛胤麟对面，悄声回答，“陛下只怕……只怕是不好了……”

　　“怎会如此？？上次你来不是还说父皇的并已见好转？”盛胤麟颇有些意外，皱眉问道。

　　“微臣亦觉意外，先前看陛下的脉案记录，确实有所好转，可近几日的脉案及药方，已见不好，刘太医……已经开始给陛下用猛药……”

　　“哦？”方才初闻消息的意外稍纵即逝，盛胤麟随即又恢复了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样子，端起旁边的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

　　“陛下……陛下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未有所节制禁欲，且平日里有服用鹿血酒的习惯……以致表面上虽一切如常，内里却是愈发虚透……”

　　父皇在位多年，一直也算得上是勤政爱民。只是大宣朝一向出美人，美人又尽收大内禁中，因此父皇后宫妃嫔众多，不免有些耽于女色。

　　对于自己父亲这方面的情况，盛胤麟内心也是清楚的，只是当着臣下不便表露，因此也并未接话。

　　王连恩看坐在上首的盛胤麟并未开口，又接着说，“所以此次原本只是寻常风寒，陛下却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微臣猜测……前些日子看起来有所好转，怕是……怕是服用金丹之故……”

　　“金丹？”盛胤麟微微一愣，眉梢微动。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只有金丹才能短时间内使陛下的脉象气色皆有所好转，然服用金丹犹如饮鸩止渴，实则是进一步掏空陛下的身体……”

　　“太医院竟如此大胆，敢给父皇服食金丹？！”盛胤麟冰冷的质问中饱含怒意。

　　“殿下息怒……”王连恩紧张地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解释，“据微臣所知，陛下这两年来开始沉迷于研习此道，服食金丹……恐怕是陛下在病中自己提出的……”

　　“嗯，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吧，继续给本王盯着。有情况随时按照约定方式禀告本王，切勿大意！”

　　让长风亲自将王连恩送上回太医院的马车，盛胤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手里习惯性地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幽深。

　　“山雨欲来，怕么？”盛胤麟听见背后长风回屋的脚步声，也不回身，只淡淡地问。

　　“不怕。殿下想做什么，属下拼尽全力护着殿下便是。”长风来到盛胤麟身后站定，也看着前方的天空，平静地回答。

　　“让我们各处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是。”一切都无需多言，他明白他的意思。

　　长风听得出来，在盛胤麟平静的声音之下，正酝酿着怎样的波涛。长风跟在盛胤麟身边太久了，久到能从他的语气里明白他的情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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