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准备入府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静静等待。

　　要么等来自己的名字被昭王划去的消息，要么等来几月几日进王府的消息。

　　既然已经是半只脚踏进皇家院的人，在等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念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只在修竹苑里读书练字，此外就是到中院去陪伴父母。

　　其他三位秀女的情况，想来也大致相同。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日，这日，有宫内府的内侍官到苏府来通报，说昭王殿下已经过目了名单，四位侍嫔都未被除名。宫内府择了正月十九这一天，送四位侍嫔入王府。过了元宵节，自会有嬷嬷和宫女过府接应。

　　苏家又给这个内侍官封了荷包，说了一些场面话，才客客气气将人送走。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

　　苏家虽说比从前没落，但经过了几个月的折腾，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安定下来，全府上下都想好好过个年，冲冲这一年晦气。

　　除夕那日，韦氏想起自己的儿子远在岭南，不知是何情形，更不知他如何过年，又看见整个京城一幅热闹欢腾景象，心里难受，哭了几次。

　　其实何止韦氏难过，顾之不在家，大家心里都很牵挂，只是为了好好过年，都在强撑欢笑而已。

　　正月十六，念之正陪父亲母亲用早膳，小厮来报说宫内府的内侍官领着姑姑和宫女来了。

　　让官家杨叔赶紧迎进来后，内侍官一行三人倒是先行了礼。

　　年轻小内侍上前一步说，“小的见过苏大人。按照规制，王爷侍嫔可配姑姑和宫女各一，由宫内府一并安排，自家府里原先的丫鬟嬷嬷不可带进王府。这两位便是配给苏小姐的。宫内府选的都是机灵老练、清白干净的，还请苏大人和苏小姐放心。”

　　说罢又侧脸对身后低头站着的姑姑和宫女说，“还不快过来见过苏大人和苏小姐。”

　　小内侍逐一介绍说“这是书珍姑姑，是宫里书字辈的老人儿了，从前是伺候太妃的，后来太妃殁了，就又回到宫内府。如今算是领了个新的好差事。”

　　接着又说“这是玉蓉，是宫里玉字辈儿的宫女，和宫里娘娘小主们跟前儿的玉字辈宫女是同一批。”

　　紧接着，书珍和玉蓉都行了一礼，“给苏大人、苏小姐请安。”

　　苏如清伸手假扶了一下，说“辛苦三位跑这一趟，年节刚过，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身后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里面放着三个喜庆的红色绸缎荷包，里面封了诚意满满的银子。

　　小内侍一边说着“这如何使得”，一边流露出眼馋的神色。

　　“使得使得，公公不必客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人谢过后收下了荷包。脸上的喜色也更浓了。

　　念之说，“三位不必客气，我从未进过皇家禁院，今后各事各物都要劳烦多多费心了。”

　　苏如清对官家杨正说，“老杨，去把二位姑姑的住处安排妥当。”

　　“是，”杨正应了一声，“二位请随我来。”

　　接下来三天，便是忙着准备念之进王府的相关事宜。

　　秀女原本就是官家小姐，礼仪教养的基础自不会差。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书珍姑姑将皇家礼仪和禁忌以及男女闺房之事的内容，都向念之传授了。

　　另一边，玉蓉带着圆娘惠娘，准备念之入府当日要用的衣裙行头。

　　虽说只是低阶的侍嫔，但涉及皇室，一事一物都关乎皇家颜面，此番又是昭王殿下府里的事，就更是重中之重了，人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礼仪教导的差不多了，行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韦氏亲自一一过目了一应物品。

　　“皇家的东西，果然样样都是精致华丽的，”韦氏看过放在托盘里的衣裙首饰，转身走到坐在梳妆镜前的念之身后，抚了抚念之披散下来的长发，一双手轻轻落在念之双肩上，“只是侍嫔是侧室，不能穿正红，终究是委屈了你啊。生了你之后，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我心里总想着，等你嫁人时，要给你准备最好的正红嫁衣、凤冠霞帔，让你风风光光的出阁。”

　　“母亲……”念之从镜子里看着母亲，抬起一只手，握住了自己肩上母亲的手。

　　“只是不曾想，经过了这许多的曲折，终究是没能给你正红嫁衣和凤冠霞帔，没能给你……”说到这里，韦氏已经哽咽落泪，说不下去了。

　　念之知道，母亲没说出口的话，是“没能给你一个一府正妻的身份”……

　　“明儿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快别哭了，”韦氏自己擦了眼泪，“这一对翡翠镯子，和这个如意玉佩，是我嫁进苏家时，你外祖父母给我的陪嫁之一。你嫁进皇家，一切都有规制，也由不得我们做主。”

　　韦氏身后的芙蓉，向前走了一步，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念之伸手打开了盒子，里面一对翠绿欲滴、浑体通透的翡翠镯，一块圆润精巧的如意玉佩。

　　“这样成色的翡翠，如今已不多见了。这三样物件儿，都是出自同一块翡翠原石。我就想给你贴身戴着，进王府了也好有个念想，就算是我日日陪伴着你吧。”

　　念之谢过母亲之后，又向母亲说了对圆娘惠娘的安排，“我身份低微，不能带她们进府。她们二人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进王府后，若是她们有意出府嫁人，还望母亲做主，为她们张罗打点，切莫让她们出府后的日子艰难。”

　　立侍一旁的圆娘惠娘听了，赶紧跪下来哭着说，“当年若不是老爷夫人看我们可怜，把我们带进府里，我们还不知道要落到何种境地。这么多年来，苏府就是我们的家，还请夫人小姐莫要赶我们出去。我们也未曾想过要嫁人，情愿一辈子伺候夫人老爷，就算是替小姐尽孝也是好的。”

　　“罢了罢了，这两个丫头是当年我买进府的。这些年看着她们长大，也是有感情在的。中院不缺伺候的人，你们也不必过来伺候，只好好替你们小姐守着修竹苑便是。若是将来想嫁人了，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圆娘惠娘谢恩之后，擦了眼泪，又退回了一旁。

　　母女二人又说了许多体己话。等韦氏回房歇息了，念之又对圆娘惠娘交待了一些话，才熄灯睡觉。

　　正月十九天刚微亮，苏府已经忙碌起来了，特别是修竹苑里，更是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圆娘惠娘为念之沐浴熏香之后，由书珍和玉蓉为念之穿上嫣红色宫装，头发梳成了百合髻，簪上符合规制的首饰，描了精致的妆容，还在眉间画上了五瓣桃花的花钿，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美好寓意。

　　平日里的念之总是一身素雅浅淡，如今骤然穿得一身红，更加衬托得她冰肌玉骨，艳若桃李。

　　书珍和玉蓉简直看呆了。

　　幸好书珍是在宫里见过些世面的老人儿了，她愣了愣神后说“苏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呀！奴婢在宫里这些年，自认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但如苏小姐这般的，真没见过。您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虽然知道这些进了秀女府上的丫头宫女都是拣着好听话吉祥话说，但韦氏听了还是很高兴，“那就借姑姑吉言了。”

　　韦氏说罢，身后的芙蓉又分别给书珍和玉蓉递上一个封满银子的荷包。

　　这一来是讨个吉祥的好彩头，二来也是为了替念之打点一二，让女儿以后在王府里有个帮衬。

　　一切收拾妥当，韦氏亲手为念之盖上嫣红色的盖头，在书珍玉蓉的搀扶下、在一家子的注视下，上了宫内府准备好的喜轿。

　　“吉时到！”内侍官高喊一声，随即苏府大门口就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

　　苏如清和韦氏在一片热闹喜气之中，眼含热泪目送喜轿远去，心情很复杂，又喜又忧……

　　坐在轿里的念之，眼前只有一片红，心里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这就算是自己嫁人了？这就是自己的婚仪了？这就正式离开了自己从小生活的苏府、离开父亲母亲了？……

　　虽然也穿着精致的宫装，坐着喜轿，但念之知道，这队伍的最前头，不会有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因为娶到了自己而春风得意的新郎官，到了王府以后，不会有象征男女正式结为夫妻的拜堂仪式，也不会有洞房花烛夜……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或者干脆说自己是一件被精心挑选后送进皇家的精致物件儿更贴切……

　　想到这些，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刚刚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父母的不舍，还有对今后生活的未知……

　　当日的一个念头，换成了今日这身嫣红宫装。

　　当日的一个念头，支撑着自己就这样一步步走进昭王府。

　　当日的一个念头，也许，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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